有可怕的念頭在餘江中腦海盤橫不去。誰說死亡對親人來說才是最致命的殘忍?其實,像這樣的苟延殘喘才是最致命的。
生命的逝去給親人們帶來的無比傷痛終將成為過去時,或長,或短,再深再重的傷也有結疤癒合的一天。而這種綿綿如針時不時都會刺得你鮮血淋漓的一個人的存在呢?
當餘江中帶徐子健的父母對看沉睡的英雄時候,心難免也沉沉的。每次院黨委會,對於要把英雄從醫院搬走的提議,作為院長,餘江中都是不置可否的,因為當初同意接納英雄的老院長已經去世好幾年了,作為接班人的他如果動了要趕英雄走的決定,那麼他就得揹負心狠手辣的罵名。這麼說來,內心深處,他何嘗不也是希望,這生命能夠有尊嚴的徹底離開?
但這是唯一的一次,餘江中會帶人過來看望英雄。他甚至平靜的對徐子健的父母說,“二十五年了,他一直躺在這兒,你們呢,還可以撐多久,你們以為?”
說這句話的時候,餘江中的心堵堵的,真他媽難受。他在罵自己,餘江中,你真卑劣啊。利用一個可憐人去壓垮可憐人,算那碼子事啊。
可為了心愛的人,他不得不這麼硬撐著做其實並不情願做的事。而且他相信被機器包圍著的面如槁灰,手似鷹爪;身薄如紙的英雄影像一定深深刺激到了徐子健的父母。
“如果您們兒子能表達意見的話,我深信,他一定不會願意像這樣,”餘江中聲音愈發低沉下去,“活著。”
說完話後,他和董醫生送全身都在微顫的一對老人回家。當然,他知道,他要的答案不會那麼快的來到,他要給徐子健的雙親充分思考的空間。
餘江中並沒有等太久。
60
60、第 60 章 。。。
“徐長髮”。當三個歪歪扭扭的大字簽在了家屬放棄同意書的右下角時,餘江中這才在心裡舒了一口氣。
老友記陳崑崙陪伴在他身邊,一直保持緘默狀態,待餘江中把骨外當班醫生叫過去悄悄耳語的當兒,靜靜審視著他。
餘江中說完,掉轉頭,臉色終於現出這幾天難得的晴朗,嘴角也彎曲出微微上揚的弧度,“看什麼,不認識?”
“不是,只是為了長見識。”
餘江中就知道要被這老傢伙調侃一番,既然心情還不錯,索性來個死豬不怕開水燙,臉皮故意往下一拉,“長啥見識,你啥見識沒有?”
“就是沒見過現在這樣的你。”
兩人頓時沉默了一會兒。
“我真的不覺得,自己和過去有什麼不同。”請原諒這個男人的言不由衷吧,因為如若要求這世上每個人句句話都來真的,那這個世界上大多數都不發瘋才怪。
那一句話才說出口,餘江中就意識到陳崑崙目前眼睛裡看到的他有多麼的怪異。
這些年來一年三百多天天天他就壓根沒說過幾句真話,也沒落下幾個真心的朋友。他餘江中笑裡藏刀,綿裡藏針,保護自己的手腕一套又一套。其實徐子健這事,對SH來說壓根就不算事兒,再大的事兒,SH也壓得下來,再亂的場子,也犯不著他一個堂堂SH的院長出來擋。
他完全可以叫底下人按著程式辦。什麼樣的風浪他沒見過啊。何況幾個鄉下人。實在不放心,就讓陳崑崙出面。
可是,徐冉那張哭泣著的臉和眼睛裡透出的迷茫和倔強打垮他了。這幾天餘江中腦海裡轉悠的就全是那些了。
所以他必須自己出面動手,送徐子健一程。
陳崑崙感慨的那句話,確實是有感而發。雖然餘江中對著骨外科醫生耳語的幾句話他完全聽不見聲音,可透過對老友幾十年熟稔程度,他也能透過那薄薄上下嘴唇的蠕動猜出個大概。
因為太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