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敗家孫子們送來的鮮貨活貨。不處理不行,放臭了影響環境不說,還很浪費嘛。
處理的並不是全部。“茅”呀“中”啥的留足備用的後,餘下的已由小舅子小姨子拿到馬路對面的菸酒一條街去賣掉了。貨真價實,批發價。這菸酒一條街生意賊拉旺,想送菸酒的孫子可儘管放心地到這兒來買。貨真價實,零售價。
觀察家們也就因此而恍然大悟為啥保安和清掃員們視大俠為仇讎了——他斷了人家的財路了。怪不得。
當下,這位回遷戶頂著風雪走進了他的家。
曾經的和今夜的家有一米高零點九米寬,長度足有二點四米;坐北朝南,正房;北倚樓基,南朝草坪,白天有很好的採光;東西有現成的磚垛遮擋風雪。因有奢侈的大口徑暖氣管子在陽臺下透過,故只要把南面用紙殼子稍加遮蔽,“室”內的溫度便可保持在十八攝氏度以上——建設部規定的標準。
大俠將行李(兩個化肥編織袋、一捆紙殼子而已)放入溫暖的家,然後從其中的一個編織袋裡拿出一把小笤帚,將家裡上上下下仔細清掃了一遍。
大俠伏下身體,將那兩個倒空了的編織袋平鋪在水泥地面上,之後脫下那件補丁摞補丁的黑棉大衣鋪上去。回過身,展開那捆紙殼子——國產名牌“夏華彩電、三十二英寸”——立起來,正好堵住房子的正面。再回身,拿起一隻印有唐老鴨圖案的轎車頭枕——純洋貨——拍一拍,擺在了那黑棉大衣的領子上。
家的第一功能“住”,便這樣完成了。
做完了這些,大俠並沒有立馬躺上去鼾睡。他若有所思了一會兒,然後推開紙殼門,爬出了裝修一新的家。
有時候,命運會因“若有所思”而改變。
大俠出得門來,在雪地裡舒展了幾下筋骨,然後仰頭望天。
但見穹廬之下玉屑飛舞,茫茫宇宙已被雪霧攪和得混沌不清。
“瑞雪兆豐年呀!”六個感情充沛的中國字分明從大俠的嘴裡喊出來。很生澀,山區口音。
這句普祝天下的頌詞一定是魔咒。豐年果真到了,但見天上真就飄飄灑灑地下起了錢雨!
千真萬確。不過不是人民幣。
大俠驚得張大了嘴巴,任憑雪花一個勁兒地往喉嚨眼裡灌。
千真萬確的票子無聲地落在大俠家附近,四周仍然靜悄悄的。到錢雨止住的時候,雪地上已是綠瑩瑩的一片了。
大俠終於醒過腔來,他摩挲掉臉上的雪花和腦門兒上落的一張票子,節奏依舊極緩地去撿那些錢。
足足三大捧。綠色的紙票,比人民幣略小,也不如人民幣硬實,面額都是“100”。大俠坐在床上一張張地把它們捋齊,數了兩遍,共一百九十九張。
做完了這些,大俠重又出了屋,抬頭往上望。
不是望是否還能再下錢,他是在判斷這錢是從哪層落下來的。
這樓上幾乎啥東西都落下過,大俠已能從它們衝擊的力度和摔碎的程度上判斷出它們來自於哪一層。
可這樓上唯獨沒落下過錢。
就在這時,又有一件什物從天而降了。
啪的一聲,那什物砸在大俠的鼻樑子上並隨即牢牢地貼在那裡。
這一次,他準確地判斷出這什物來自於十二層之上十四層之下。
不用取下來他就知道這什物他見識過。這是一隻剛剛完成了使命的安全套。
大俠把它拎下來,扔給了旁邊看熱鬧的那隻耗子。
視滿地票子如糞土的小耗子竟對那什物表現出極高的興趣,叼著它一溜煙地跑沒了影。
若沒有大俠那若有所思,從天而降的好運將極有可能被小區那幾個下三爛的保安得到。
咳,本故事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