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十五六歲、有著一腔熱忱等待承繼父的年輕男子,都被他叫進了東宮。
那天他意氣風發地問他們說:“御令衛敗在了你們的父親、和我的父親手裡,我若要還御令衛往日的瀟灑,你們肯不肯為我賣命?”
要激起少年的熱血何其容易。那天衛忱在、陸勇在,比他們還年輕幾歲的時湛也在,今日在御令衛做到百戶以上的許多官員,當時都經歷了那令人熱血沸騰的一幕。
所以他們一直覺得,他們是為他賣命的,覺得為此而死正常得如同吃飯睡覺。
可是經年累月地共處下來,他卻是變了。
彼時他是太子,他自以為是的覺得自己不費吹灰之力就收買了一眾血氣方剛的臣子,他自以為他會一直認為他們為他賣命很正常。
但日子久了並不是這樣,在和他們一起習武拉弓之後,他愈發地沒有辦法看著他們彈指間就變成一句屍體。
然後……
每一句屍體的樣子他都記得,和他們曾經鮮活的樣子交疊在一起,變成一場場夢魘。
這些夢魘讓他在夜深人靜時時常會覺得,當年的那句話就錯了。他可以換一句話來說的,說是“並肩作戰”之類,他不該讓他們覺得為他送死是應該。
皇帝笑音發虛,良久,他無力地鬆開衛忱:“去,去抄了曲家、於家、吳家、盧家,還有南宮家。如有抵抗格殺勿論。”
衛忱頷首一應:“諾。”
“在這之前,去把雪梨給朕接回來,還有蘇子嫻。”皇帝長緩地一呼一吸,眼底添了堅毅,“朕會幫你護著蘇氏,也不會讓你因為這件事獲罪。但是,不許再有其他擅做主張的事情。”
“諾,謝陛下。”衛忱的語氣輕鬆了許多,甚至隱有了些許笑意。他一抱拳告退離開,踏出殿外時,正見一列宮女從長階旁邊行過,讓他有那麼一瞬,出神地覺得裡面有蘇子嫻。
午後,被明媚陽光籠罩的洛安城,似在一瞬間變得雞犬不寧。
原在各處查案的御令衛聚集到了幾戶世家貴戚府外,將各處都圍個水洩不通。而後自有人上前叩門,門稍一開,不待看門的小廝多問,便直接闖進去拿人。
這時,雪梨才剛剛到六格院安頓下來。這一日的經歷讓她覺得太觸目驚心了,從夜裡聽說衛忱帶人抓了太后就一直心裡不安,後來衛忱去接他們回來她才鬆了口氣,剛一進宮,卻又聽說幾個大家族都被抄家了。
雪梨就懵圏了。這麼駭人聽聞的朝堂鬥爭……沒見過啊!
別人避了也就避了,她這會兒就顯得身份非常尷尬——這事兒要說跟她有關係吧,其實沒啥關係;可要說沒關係,皇帝是她夫君啊!
雪梨不知所措到直揉魚香的大腦袋,魚香煩得“嗷嗚”一聲然後把她的胳膊銜住。
她戰戰兢兢地看向白嬤嬤,詢問說:“嬤嬤,現下我怎麼辦好?”
剛回宮應該去紫宸殿見皇帝的,但是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還要不要去見?
她本來還想今晚要好好在紫宸殿裡賴一會兒呢。分開了月餘,她本來就攢了一肚子的話要說,昨晚他去家裡找她的時候,根本就沒那麼多機會把話說完。
但現在這樣她是不是不要去擾他比較好?
雪梨想得有點憂愁。讓她憋著那些話不要緊,但她此時也很擔心他嘛,她想去問問他怎麼樣,可是會不會越去越添亂?
白嬤嬤瞧著她的神情就知道她想去見皇帝,但眼下這事是大,她也不敢亂給雪梨拿主意。
仔細想了一想後,她說:“要不這樣,娘子您晚膳時做點和陛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