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香扶著春杏向裡間兒走,李薇卻沒再跟進去。屋內香燭燻得悶悶的,挑簾出了屋東廂房。早晨清新的空氣,讓她頭腦恢復些清明,仰頭長長吐了一口濁氣,這後院從此只剩下她自己了。
天空是深深的黛藍色,星星一閃一閃的眨著眼睛,澄沏明淨,想必今日會是一個好天氣。
想到這裡突然一笑,李家村有一種說法兒,但凡性子厲害的女子,出嫁時老天總會應時,不是颳風便是下雨。記得李家老三成親那天,西北風呼呼的颳了整整一天。於是,在他們成親很長一段時間,有些婦人還拿這個和王喜梅打趣兒。
今兒會不會到了下午半晌,春杏拜堂時,天色突變呢?她正胡思亂想著,屋裡響起婦人唸叨的上頭歌,“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二梳梳到尾,比翼共一起飛,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有頭有尾,富富貴貴。”
春蘭在前院陪坐了一會兒,這會從穿堂進來,一眼瞧見她立在門外,抬頭望天,象是被什麼吸引看魔怔了,也好奇的往天上張望了一下,不見一絲烏雲,好奇的問她,“梨花在看什麼?”
屋內梳頭歌兒剛巧唸完,李薇回過神兒,轉頭看春蘭,輕笑,“沒看什麼。二姐,前面兒準備得怎麼樣了?”
春蘭沿著遊廊下走來,笑道,“都好著呢。嫁妝都抬出來,裝了抬子,鍾明鍾亮兩個正在清點數目,儐相排著次序呢。”
李薇點頭,又問李王氏幾個。春蘭看看屋內,扯著往一旁走了兩步,才笑笑,“自是高興的等著呢。咱嬤嬤坐在主位上,喜氣兒的很吶”
李薇聽出春蘭語氣中的不善不喜不悅,還有不甘心,往常李家村嫁女可沒這麼多講究,春桃和春蘭兩個,何氏也沒讓她們出門兒當天拜李王氏老李頭。可這宜陽的風俗……
雖然請李王氏兩個來,她也很不願,可是,禮節的事兒,似乎也沒什麼法子,便道,“二姐,她好歹養了咱爹,這個就算是給她的回報唄。”
反正,除了這個,她還能得著什麼呢?再者,不是真心的跪拜,若是她,她寧可不要。
春蘭笑了笑,拍她的手,“好,咱們不說她了。今兒你四姐大喜,都高興些。”
李薇點頭,挽著春蘭的胳膊進了東廂。
春杏已挽了婦人髮髻,梳頭的婦人正將新做的釵釘簪環一樣樣的戴上去。春杏臉上帶笑,與春蘭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兒。李薇插了幾句話,頭一轉,卻見何氏已紅了眼圈兒。
忙去拉何氏,“娘,我陪你去前院看看吧,二姐說前院正在排嫁妝,那些人毛手毛腳的,別排錯了位子。”
春蘭和春杏住了口,往這邊兒看來,何氏臉一偏,側對著她們,同時口中笑道,“好,好,是得去瞧瞧。”
一邊說一邊挑簾出了裡間兒,李薇忙跟上兩步,再回頭看春杏,向她幫了一個放心手勢。
春杏坐在紅燭燈影中,向她點頭一笑,眼中有異樣的晶瑩閃過。
李薇挽著何氏到了前院兒,一樣一樣查過春杏的嫁妝,確認擺放次序無誤,何氏吐了一口氣兒,轉頭問她,“是不是該給你四姐添塊地兒做陪嫁?”
李薇知道她這是不捨得,前面三個姐姐,雖然嫁時沒有添地,後來都是給了的。春杏這回倒也真沒有備田地給她。
因為不捨,所以怕虧著春杏,有內疚之感。
便笑道,“娘想給地,這還不好辦,現讓人去找兩個抬子,一個抬子裡放上五塊兒土坷垃,拿紅綢子包了,不就成了?”
何氏被她說笑了,伸手打她一下,“就你大方一張嘴一百畝的地就送出去了。你幾個姐姐一人才三十畝。”
李拉何氏往偏廳走,薇呵呵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