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羅小心些,這路可比不得王府的水磨玉磚。”
遠處傳來一道溫柔的話語,疏桐抬起頭來,便見王墨攙扶著弱柳扶風般的雲羅往這邊走來。
孫青看見王墨,迎上前道:“公子可算起來了。夫人都等好一陣了。”
“是麼?”王墨瞥一眼疏桐,又轉首對雲羅笑道:“雲羅,快給夫人見禮。”
雲羅果然便朝疏桐深深一拜:“見過姐姐,雲羅初來乍到,唯恐侍奉不好公子,以後還請姐姐多加提點。”
這番光景,像極了王愷那些新入府的妾室在常氏面前的說辭。
“看公子今日神清氣爽,便知妹妹侍奉得不錯。”許是見得多了,疏桐也就渾然不覺間入了戲,她正眼也沒瞧雲羅一下,只對王墨淡淡道:“請公子入席用餐,這野外粥飯涼得快。”
“夫人說得極是。”王墨似心情不錯,眉眼舒展,唇角勾笑,捋了袍裾便在疏桐身旁的餐毯上坐了下來。
第一二七章 螳螂捕蟬
並坐用餐,晨風掀動王墨的衣袂,疏桐便覺風裡似攜裹著一股不清不楚的脂粉氣味,令她有些悶窒。
王墨卻全然不察,用手上銀箸替雲羅仔細布了菜,又體貼道:“連累你這一路要跟著我風餐露宿,若是這飯菜不合口,你只管提出來。”
雲羅臉上浮起一絲紅暈,隨即接過碗盞嬌羞道:“勞煩公子佈菜,折煞雲羅了。”
疏桐見兩人眉來眼去,郎情妾意,只覺自己坐在一旁有些礙眼。遂擱下碗盞起身道:“這晨風吹得有些頭疼,我先回車裡去了。你們慢用。”
王墨轉首望著疏桐,皺眉道:“怎會突然頭疼?”
“想是一夜趕路,沒休息好的緣故。”
王墨道:“既是如此,我便讓車隊多歇息兩個時辰再走,讓夫人小睡一陣。”
疏桐淡淡道:“本就是為了趕時間才夜行,怎好為我一人拖累大家?”
王墨便道:“夫人這般顧識大體,為夫甚為感激。”
原本就猜到王墨所言虛偽,他果然順著話就上來了。略作尋思,疏桐便覺此刻乏味可憎,轉首便往車轎行去。
待坐進車內,忽又覺得自己此舉可笑。放在那雲羅眼裡,不定會作何想。行至今日,總歸是自己一步踏錯,身陷泥濘,再難翻爬出去了。若當時不懷了利用王墨的心思,不被常氏識破,不喝下那一碗毒藥,又怎會落得這般尷尬的境地?自己和常氏比,到底還是差了一段。
此去西北耽誤三四年事小,若王墨終究找不到解藥,自己豈不是要一輩子受制於他?一想到這裡,疏桐便煩躁不已。
他深夜帶自己到廷尉府大牢求醫,讓自己知曉存活至今是受他恩惠,原本還有過一絲感動。如今再看來,自己活著,也不過是他的棋局需要這麼一顆棋子而已。
往日懷著利用他的心思。在他面前還有心思做戲奉承,如今處處被他利用,再要強顏歡笑拿腔拿調,卻是由衷的厭惡不已。
疏桐理不清心底的雜亂心緒,索性擁被倒回榻上。卻是反覆輾轉,也尋不到一個舒服的臥姿。
車門扣鏈“啪嗒”輕響一聲,隨即便有人踏上車來。
鼻底似又嗅到那股曖昧不清的脂粉味道,疏桐不由皺眉閤眼,佯裝已經睡熟。
王墨立在榻前看了半晌,隨即在榻畔側身坐下。伸手捉過疏桐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扣上了她腕部的寸口脈。
想起他便是用這手攙扶著那嬌滴滴的美人。用這手為她殷勤佈菜,疏桐竟剋制不住內心的憎惡,猛一下將手收了回去。
“桐兒醒了?”
收手的動作,讓佯睡露了餡兒。疏桐只得撐臂坐起:“剛剛睡得有些迷糊,公子進來也不作聲響,嚇了奴婢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