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幾句閒話,楊勇和田躍進沉默下來。兩個男人有相似的經歷,這也是聯絡兩個男人最直接的紐帶。他們小心翼翼地試探,都沒有輕易開啟真正的話題。侯大利在陽臺打完電話,回到客廳,坐在楊勇和田躍進身邊。
楊勇醞釀了幾秒,說出了心裡話:「今天我到了江州陵園,看了小帆,還去警魂園看了田甜。這一個坎很難過,十年前,我差點過不去。後來辭職,搬到陽州,過了很久才接受了現實。老田可以換一個城市,重新開始。女兒走了,我們還得生活下去。我們活得好,她在另一個世界才能安息。」
田躍進被戳中最疼痛最柔軟的地方,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楊曉雨坐在田躍進身旁,遞了紙巾過去,隨即又握緊了田躍進的手。
田躍進不再掩飾悲傷,哽咽著道:「重新開始,談何容易。」
「這是一個人生大坎,誰都不想遇到,遇到了還得翻過去。」楊勇看了侯大利一眼,又道,「我是看著大利長大的,大利為了抓住殺害小帆的兇手,這才當了刑警。他是我們的家人,也是你們的家人。剛才在樓底下,我勸他可以考慮換一個職業。侯國龍只有你這麼一個兒子,他是真心希望你能回國龍集團。」
田躍進看向侯大利,道:「你有過這種考慮嗎?我尊重你的選擇。」
侯大利道:「爸,我暫時沒有考慮這個問題。」
秦玉聽到侯大利這一聲「爸」,內心格外酸楚。侯大利一直稱呼楊勇為楊叔,在楊帆墓碑上沒有寫侯大利的名字。而現在,田甜墓碑上寫著的是「愛妻田甜之墓」,侯大利也稱呼田躍進為「爸爸」。理智上,秦玉能夠接受這種差別,所以和丈夫一起來看望田躍進;情感上,秦玉還是站在女兒的立場上思考問題,感覺女兒被侯大利遺忘了。
田躍進道:「我其實能夠理解大利現在的選擇,怎麼說呢,刑警是特殊崗位,大家對它有特殊的情感,很多人離開刑警崗位後仍然自稱刑警,還有人在崗位上時經常發牢騷說不幹了,但遇到案件就會忘記其他事,如餓狼撲食一樣兩眼放光。我如果還是刑警,在這個時候肯定也不會離開。在破案過程中,會暫時忘記個人的事情。」
田甜是侯大利的妻子,妻子犧牲在結婚前,這讓侯大利始終無法釋懷,表面鎮定自若,實則內心的痛苦如大海一樣無邊無際,全心撲在案子上,一方面是自我麻痺和自我拯救,另一方面也是對田甜最好的紀念。他望著楊勇和田躍進,道:「在幾位長輩面前說這話,也不知是否恰當。十年之內,我失去兩位最愛的人,這讓我不得不重新思考人生。我覺得人活一輩子,總得做對自己有意義的事情。我爸的工作對社會有意義,這是他的人生。我覺得目前最適合我、最有意義的崗位就是做刑警。每次抓住真兇,對於受害者及家人就是正義,這個時候,我很享受,能從中感受到人生的意義,這或許就是我的人生。楊帆和田甜都會支援我的選擇的。」
楊勇知道了侯大利的心思,也就不再相勸。
雅築餐廳除了送來了菜還特意派了一位大廚及其助手過來,在楊曉雨家現場炒制,以保持口味純正。楊曉雨特意開了一瓶好酒,倒了三杯。共同的命運讓大家走在一起。三個男人端起杯子,有千言萬語卻無法言說,於是舉起酒杯,重重地碰在一起。
飯後,楊勇一家人離開,侯大利也離開。田躍進喝了些酒,上床休息。楊曉雨走進屋,坐在床頭,道:「躍進,我當實習律師時就在你手下,從那時起,我就愛上了你。這幾年你不順,我看在眼裡,急在心裡。終於等到你出獄,田甜又出了意外。躍進,你也是個苦命人。」
田甜犧牲後,若不是楊曉雨精心照顧,田躍進很難挨過那一段艱難時光。他伸手握住楊曉雨的手,道:「謝謝你,沒有你,我真不知道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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