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對不起,我實在找不出合適的詞去概括劉錦榮這樣一個的人。唯一確定的只能是:無法確定。
還有一點,更加重了我無法確定他到底是什麼人的結論。那就是他在對待他兒子的方面,讓我疑惑不解。在我的印象中,他對待巷子裡任何一個人都比對待他的兒子好。我記憶中的他的兒子瘦得皮包骨,大腦袋小細脖,很像《紅巖》裡的小蘿蔔頭。而且穿戴的也很埋汰,一點都不像他父親陳錦榮那麼講究。我想他現在也是和我一樣大的歲數吧!
我聽有的鄰居說,好像陳錦榮的這個兒子不是他親生的。但我的父母說,他們那是開玩笑的。是啊,他的兒子長得多像他啊!只是沒有他那麼膀大腰圓而已。但為什麼有的鄰居要下這個結論呢?我的父母就是不讓我向他們多打聽。
我家隔兩三戶人家就是陳錦榮家。我時常在白天,有時也在夜裡,都能聽到陳錦榮打他兒子的聲音,那鞭子抽在身上“啪啪”的,打得孩子鬼哭狼嚎。這要在白天,勉強也就忍過去了,在夜裡,可就遭殃了,他家方圓三四戶誰也別想安穩的睡消停。
我小的時候沒有受過父母這麼頻繁的打罵。我想,肯定是陳錦榮的這個兒子太不聽話了。況且,陳錦榮已經死了老婆,那也就是說,這個小孩已經沒有了母親,怎麼能不懂事到這麼氣自己的父親呢?後來我一打聽,不但是我有這個想法,巷子裡和我同齡的孩子們都這麼認為的,這就使我們更堅定不移的相信我們的斷定是正確的。
時間長了,我們這些小夥伴們也不想再聽到劉錦榮打“小蘿蔔頭”的動靜了。我們幾個人決定去和“小蘿蔔頭”說說,叫他以後不要再氣自己的父親了。我們驀然覺得我們是個成熟的大人,我們可以教訓“小蘿蔔頭”,我們可以當“小蘿蔔頭”的老師了。
我們來到了“小蘿蔔頭”家,陳錦榮沒在家,我們看到的這個衣衫襤褸的孩子,睜著兩隻空洞的眼睛望著我們。他見我們的第一句話就是:“餓。”
我們問:“你爸爸沒給你做飯嗎?”
“小蘿蔔頭”顯出很害怕的樣子,不知道他是不敢說還是不能說。
隔了沒多長時間,陳錦榮從外面走了進來,陳叔筆挺的衣服上落著灰塵,他看著我們微笑的說:“孩子們,餓了嗎?要不要在這裡吃點飯?”
我們一起搖頭說:“謝謝叔叔,我們不餓。”
陳叔拍了拍我們的腦袋,顯出和藹可親的樣子。我們都覺得陳錦榮的笑容太溫暖了,能融化3月份冰封的大河。
他把外衣脫了下來,交給了他的兒子“小蘿蔔頭”。他的兒子很明白他的意思,拎著大衣就到後院壓井接水了。我們都明白,這是要給陳叔洗衣服了,我突然覺得這個孩子很懂事,因為我們在家從來不給父母洗衣服,只有父母給我們洗衣服。看著小蘿蔔頭,我們有點相形見絀了。
陳錦榮問我們有什麼事?我們說我們來找他兒子出來玩。他笑了笑說:“好,小朋友嘛,團結友愛嘛。”
我們就在那裡站著,等著“小蘿蔔頭”給他父親洗衣服。他乾枯的手揉搓著那件中山裝,在水盆裡發出“喀喀”的動靜。但是令我們吃驚的是,即使給父親洗衣服,結果還是被他父親一頓拳打腳踢,什麼原因也沒有。
在場所有的人都驚呆了。陳錦榮打他兒子的時候,如電閃雷鳴一般,對於童年的我們,那是一種慘不忍睹的恐怖情景。
據老輩人說,很久以前,那個時候,陳錦榮還是他兒子那麼大的歲數,就經常遭受他的父親的毒打。老輩人說,陳錦榮的父親是個心狠殘忍的傢伙,尤其對待自己的妻兒,比對待驢還苛刻,陳錦榮就是在這種慘無人道的歲月中度過了他的童年。
陳錦榮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無法確定!
讓路(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