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瑜的面容再次出現在她的眼前。她如來時一樣像一陣輕風無聲無息地走了。松安街的人們沒有看到送別的好戲,只是幾天後才知道二姑娘‐‐15號的正主兒又悄悄走了。麼曉玉有些猶豫,她出走的目的地還是個問號。她沒有直瑜那麼執著,敢於把一切分開。她只是被一段隱情折磨著,那隱情像一個氣泡在她心中的臺階上拾級而上。
她不得不想起陳天,很多年前的陳天。
陳天第一次作為晚輩拜訪15號時,劉秋山曾不屑地命麼曉玉和他下了一盤棋。那是一個明月夜,麼曉玉頭一次走神了,她的心思紛亂,不斷地注意到陳天那雙細長的眼睛。
其實如果不是劉秋山心胸狹窄,嫉妒陳天的才華,他們還是有機會交往的。那時,陳天對劉秋山還相當恭敬,來15號的次數並不少。陳天的膽子很大,他第二次秉燈和麼曉玉下棋時,竟暗暗伸過手在麼曉玉的手上輕輕捏了一把。從沒有人這麼做過,麼曉玉既驚愕、害怕,又有點激動,她抬頭看了一眼陳天,陳天滿眼都是笑意。遺憾的是劉秋山那種霸道的個性,不允許棋壇霸主的臥榻之側,有人酣睡,陳天的足跡最終被隔斷在大門之外。
不速之客在麼曉玉出走時又站在了陽臺上,他目送著這個單身女子一步步走出松安街。那時正值下班時間,清靜了一天的松安街又熱鬧起來。麼曉玉像每回出去買菜、散步一樣沿著牆根走,偶爾和熟人打打招呼。可不速之客忽然覺得,他的這個對手,這次走路的姿態與往常不太相同。
我要去找陳天,麼曉玉心裡想,我要去找陳天。這麼多年,麼曉玉一直生活在自卑與幻想當中。當這個幻想為了別的原因向她走近時,她徹底地恐懼了。她隱隱感到幻想就要滅亡,那個人早已忘記了她,要不顧一切地使她無家可歸。
麼曉玉就真的幾天之內毫無蹤影。
慶豐在麼曉玉的梳妝檯旁靜坐了好幾個小時,他在字紙簍裡發現了幾張揉皺的報紙,那上面布滿關於陳天的訊息以及對他此行的猜測。會去哪兒呢?慶豐想,他又注意到了麼曉玉枕邊的棋譜,又是陳天,陳天好像無所不在。他從棋譜中讀出了陳天的陰影,看來這個陰影一直居於麼曉玉的心中。麼曉玉柔軟的形象和陳天的到來相比實在弱不禁風。
僅僅是一種憂鬱而已,慶豐心想,她的出走僅僅出於一種無法抗拒的恐懼。15號中的人只有麼曉玉才是真正的無家可歸。慶豐用手指敲著梳妝檯,心中長嘆一聲:這麼多年,我們都執著於什麼?他又像直瑜離去之前一樣查閱了地圖,地圖在15號好像成了海中的航標。這個城市的繁華區比比皆是,各種道路盤根錯節,一個人落入市區的人群中就像一滴水落入雨里根本無法尋找。慶豐在地圖面前沉思良久。
你說,她會去哪兒?令明站在堂屋外面問。他並不知道麼曉玉心中的魔障,也不清楚她深愛的是誰。原來的那種說詞只是為了留住直瑜而已。
不知道,慶豐說,但他的心中已經微微有了些眉目。
搜尋按慶豐的計劃開始。在這一場大海撈針的行動中,慶豐又一次展示了他無比的耐心和無比的智慧。他思索著麼曉玉的生活經歷,按照麼曉玉的習慣仔仔細細地搜查了很多場所。他去過一個音像書店,麼曉玉對音樂的酷愛使慶豐下意識地走了進來,慶豐狗一般靈敏的鼻子又一次幫了他的大忙,他果然在一張唱碟之上嗅到了麼曉玉身上淡淡的香氣。他去過一個市立花園的餐廳,聽說一個女人在一個角落裡坐了整整一個上午,卻只要了一杯清水。他還在一個眾所周知的商業街停留過,那兒的雜人很多,氣味混亂,但他堅信麼曉玉一定在某處讀過書‐‐一本她隨意找到的書。
搜尋在第三天斷掉了線索。慶豐像失掉了線的風箏,在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