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上前一步,卻被種平掃了一眼,只得嚥下口中勸阻之語。
“小人……”
那漢子顯然極度茫然,看著管事,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怎麼?”種平指了指從管事手裡薅來的官印,“上官有令,你也不聽嗎?”
“不敢!”
漢子看見縣令印信,整個人一個激靈,雖說還摸不清情況,但也知道眼前人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諾諾應了聲,便回去點人。
種平不遠不近跟在他身後,粗略一掃,這牆上守衛還算是嚴整,但畢竟天寒,正在風口之處,加之城外有曹操手下駐軍,多少有鬆懈的意思。
不多時,管事便同那漢子領了幾個弓箭手出來,一直到隨種平入了城外營寨,管事都未察覺出半點異樣。
種平餘光一直固定在管事身上,這會兒徹底入了寨中,知曉這幾人已是甕中之鱉,心中略略一鬆,卻也不敢完全放下心。
他笑著誇讚幾句弓手的雄健,藉著尋李乾商議比試的由頭,將那幾人撇在校場,自己脫了身,由小校領著去李乾處。
種平將圖縣之事說了大概,又提曹操有命,只將這管事和領將扣住,李乾引兵入城,不叫城中人走脫。
李乾與種平說不上有多熟絡,但他對於種平身份是極為清楚的,因此並不多問,只是領命照辦。
他先是派人去綁了那還在傻等種平的幾人,又分了兵馬守寨,隨後才整起兵馬,有了官印人質在手,牆上守衛投鼠忌器,稀裡糊塗便移了城障,將李乾的兵馬放了進來。
劉備一行人回圖縣時,已是傍晚時分,城頭雖未換旗,但守城的,卻已是熟面孔。
城外積雪尚且深厚,跟隨在後的流民行進極為不易,自城牆之上俯視,彷彿一堆枯木朽石,三三兩兩挨在一起汲取著微末的暖意。
種平自覺城內已用不上自己,早早披了厚狐毛披風,縮著手,立在城門等劉備回來。
他知曉那村外流民不再少數,以劉備的性子,是決計不會坐視不理,只是若隨軍帶回,又多少會有些尷尬難為,是以在城門口吹冷風的同時,心中也在盤算如何安置這些流民。
等到開春,倒是可以提議屯田,以此吸納安置兗州的大部分流民,但現下正是冬季……
許因著在東郡曾與於夫羅有過貿易,又是在這些人眼底子下擊敗眭固於毒等人,因此相處起來倒還算和睦,此次兗州空虛,呂布來襲,這些蠻子卻也不曾趁火打劫。
種平想起在東武陽修過渠道,這會兒也記起冬季水位淺,正是好上河工的時候,漯河凌汛之時易改道,不若以工代賑,給予這些流民口糧,將這些人安置在東武陽。
他在東武陽也待了有些時候,儘管不能拍著胸脯保證讓這些流民個個吃飽飯,但有個妥善安身之處,每日可領糧食卻是勉強可以做到的。
“吳質拜謝郎君大德,郎君大恩,吳質銘感五內!”
種平方往前行了幾步,吳質已迫不及待衝到他面前,結結實實行了個大禮,被扶起時,一雙眼已是通紅一片,滿是淚光。
“你家人可都還好?”
種平下意識關切問詢,他知曉吳質有多掛念母親和妹妹。
吳質嘴唇顫動,默然不語,淚水再也蓄不住,溼了滿面。
種平不知該如何安慰,只得將手搭在他肩上,用力拍了拍。
“……你日後有何打算?”
“若非郎君,吳質已為腐垢,何談日後?如今得以手刃仇讎,心中已算快慰,吳質此命,歸由郎君處置!”
吳質眼底赤誠,他確實曾抱著利用種平不顧一切向上爬的野望,可他現在孤身一人飄零於世,了無牽絆,再多野心也全做了空,只剩下報恩這一個念頭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