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氣說話。那是一種由內往外的沮喪和心灰意冷,一種力不從心的疲憊和絕望。他下意識地收緊目光凝視父親。
後者的臉色有些蒼白,有些寥落,有些孤獨,有些憂傷,往日那神采飛揚,器宇軒昂的父親,似乎突然間蒼老了許多,他坐在那兒真的就是一個等待死亡,等待衰老的老人。在這樣一個瞬間,有抹激盪的,同情的,甚至是感同身受的情緒就向他撞了過來,使得他滿腔的話一句也說不出口了。
車子沿著柏油馬路緩緩前行。喬風沉坐在車裡,凝望著窗外的車流和人流。二月的天氣仍然有份冷,但是陽光是和煦的,擴散在玻璃窗上的光芒閃亮而耀眼。他搖下了半邊窗,迎進了些許陽光,也迎進了些許涼風。
駕駛座上,小陳專注開著車,轉著方向盤,不時悄悄看喬風一眼。後者的臉上有份沉鬱和落寞,眼底有份孤獨的憂傷。車子拐過前邊的大路口,小陳終於沒能忍住嘴邊的話。“喬總,把窗搖上吧!別吹感冒了。”
喬風望著前方的那些新近崛起的正在封頂的高樓大廈。嘴裡無意識地說:“我是不是真的老了,這點風都受不了了?”“不,喬總,”小陳一慌,趕緊糾正,“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怕……。”
喬風擺擺手,苦澀地笑笑,略有乏力地用手按了按額頭。“去吃飯吧!找個安靜一點的地方。”小陳應了一聲,等紅燈的間隙,他又猶豫地開了口:“其實,喬總,你沒有必要長期駐紮在加拿大。覃總和陳總他們都能替你把好關,你何必背井離鄉呢?留在北京不好麼?”
留在北京不好麼?好麼?好麼?喬風眯著眼望著路兩邊,這個城市,似乎每天都在興建,都在改變,幾天不出來,就有了不同。再回來,一切也許都變了模樣,再回來,也許已經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爸,也許我們父子面對的都是一個問題,我們都想找個地方去逃避,可是,你會發現,走時候的那條路,你終於有一天還會原路回來。”他心底湧上一絲苦澀的感覺。心裡深處,有股激流又開始洄游,又開始翻江倒海地撞向他胸口的地方,撞得他頭腦悸痛,而心裡昏亂了。許久的功夫,他沒再說話,而是默默地點著了一支菸。
車子繼續前行,經過正在建設中的華泰世紀,喬風下意識地坐直了腰,目光凝定地望過去。那是兒子惦記並計劃了幾年的專案,如今,這裡已經砌起了圍牆,支起了鋼筋,拉起了橫幅,更有那大批帶著安全帽的工人出出進進那工地臨時搭建的大門。
他衝小陳做了個手勢,對方即刻靠邊把車停了下來。他拉開車門下了車,佇立在那圍牆外面,遙遙望過去。百廢待興,這裡不久的將來就會崛起一座北京的最高樓,高高屹立在北京城,成為世人頂禮仰視的建築物,成為北京的座標和世界的焦點。
這曾經也是兒子的夢想,如今這個夢想被別人推了起來,從此以後,這座高樓終將冠上別人的名字,再與譚東城無關。他不明所以地嘆了口氣,心裡湧起一絲悵惘而失落的情緒。
看了一會兒,轉過身,他想要坐回車裡。有個女孩從他右側走了過來。從那方向上判斷,應該是從那工地上出來的,雙手抱著檔案袋,貼在胸口的地方。她走了兩步,緊挨著他車尾的地方,規規矩矩地站好,伸脖子張望,看樣子應該是在等計程車。
他下意識地望了對方一眼,那女孩在等車的功夫,不知道怎麼也對著他這個方向上望了過來。四目相視,她的人似乎猶豫了一下,就從那車後走了上來,規規矩矩站到他面前,莞爾一笑,跟他打起了招呼。“喬叔叔,你好。”
喬風怔了怔,本能地收住了腳步,望向對方的時候,他心臟突然劇烈地跳了幾下。有些驚愕,有些詫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