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方才那幾下劍法卻已讓顧澄明白了此人身份。他將長劍垂地,以示全無敵意,大聲道:“閣下可是鷂鷹七殺的頭領沈青鷂?”
黃衣人喝道:“你果然是衝著我們來的!”喝聲方自出口,他手中長劍一抖,這一抖之下,便已抵近了顧澄的喉頭。
顧澄飛身後退,叫道:“在下是鳴鏑劍士顧澄……”
“那又如何?”沈青鷂神色略有驚異,身手步法卻絕無半點遲疑。顧澄在林間飛躍,面前劍身如一道白蛇曲伸不定,隨時都會噬咬上來。
身後有一棵大樹阻攔,顧澄躲避之時那劍已遞到了他的眼下,劍尖上激飛的水珠濺上了他的鼻尖。他終於不及再退,揮劍擋開,左手卻在懷中摸出一物,叫道:“看這個!”
沈青鷂的長劍被顧澄架住,那事物已送到了他的眼前,卻是一支純銀簪子,打磨得極是精細,簪頭上鏤著鵲鬧春枝的花樣,米粒大小的赤色珠子在鵲眼中滴溜溜轉動。“這是息四姐的血眼鵲簪,你是從哪裡弄來的?四姐她人呢?”沈青鷂又驚又喜,一把將簪子奪了去,壓在顧澄劍上的力道卻不曾減去絲毫。
“數月前燕子磯一戰,她受了傷,和你們失散了,如今在我家中養傷。”顧澄由著他將鵲簪奪去,說到“在我家中”這幾個字時,不自禁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
“喔?”沈青鷂收起長劍,看了看簪子又看了看顧澄,過了一會兒,方道:“你們出來吧!”此言一出,四周潛出了五道黃影,他們並不靠攏來,而是散開於三四丈之間,隱隱封住了所有顧澄可逃遁的方位。
沈青鷂厲聲道:“是息四姐讓你來尋我們的?她如何曉得我們下落?”他說這話時顯然疑惑很重。
顧澄點了一下頭,又搖頭道:“她倒並不曉得你們在此。數月前一位神醫說要醫好小息的傷,需要東北的老山參作引,我在南方四下裡尋了都沒有合用的,便索性北上自己來買。小息掛念精衛盟的兄弟姐妹,將這信物交給我,讓我打探訊息。誰知數日前遇上了你們,有些生疑便跟了上來,不料果然是你。”
沈青鷂點頭道:“原來如此!”面上神情已是緩了許多,卻道,“我們來此有事,你不要再跟來了。代問息四姐,此間事了後我們就去尋她。”他還劍入鞘略為點頭示意,其餘五名鷂鷹已齊步奔走,渾黃的皮袍在樹間隱沒,如幾團混濁的霧氣消散於叢林深處。
顧澄大聲叫道:“那鵲簪……”隨即有破空之聲從林深處傳來,顧澄側身一閃,再定睛看時,那枝銀簪已紮在了樹幹上。簪子入木三寸,鵲眼中的一點硃色盈盈波動,給這黯淡寒林渲染出一些寂寞的明妍。
第一章 拉嘎鎮
顧澄溯河北上,於未正時分到達了烏拉嘎鎮。站在河岸上俯視小鎮,只見得蒙古人慣戴的四片瓦、女真人的圓頂帽、赫哲人和鄂倫春人的狍皮帽在街間擁擠不堪。通紅的火光從乍起乍落的皮簾子內洩出,說笑吵鬧聲漫過了帽子匯成的河流淌進顧澄的耳中。雖說雨點伴著零星的冰碴子還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落著,可這小鎮上的喧譁人氣卻讓人不知不覺間就忘卻了天地間的寒氣。
顧澄來此之前也打聽過,烏拉嘎雖小,這烏拉嘎河沿岸卻分佈著大大小小數十處金溝。山間野獸群集,獵獲頗豐;江裡盛產哲羅、鰲花,味道甚是鮮美。烏拉嘎起初只是山民聚而市物之處,之後有些內地的商販到這裡收購沙金皮毛,漸漸起屋造舍,便成了一個鎮子的規模。近十餘年朝廷不許黃金買賣,於是皮毛便成了烏拉嘎集市的大宗,據說江漸一帶貴人身上的皮裘十之一二得自此處。每年十月大雪封山嚴冰結河,便人去鎮空,直到五六月間江上方能通行船隻,商人紛紛擁來,獵戶們也從山上背下來一冬的收成,這時便成了烏拉嘎一年中最熱鬧的時光。
穿行在各族人中間,聽著各種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