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只知道自己足夠強大,而這把刃也足夠的利,鋒利到能割斷每個人的脖子。劍刃起初是雪白的,薄薄的,人的面容映在上面,幾乎清晰可見;可現在它變得黯淡無光,血一遍又一遍的染過劍身,謝道有時候記得擦,有時候不記得,全憑興致。
這把刃慢慢的就暗了下去,一層又一層的染,一遍又一遍的殺,紅得發黑。
那個聲音不算非常年輕,已是一個男人的嗓音了,沉沉的,帶著點與嗓音不符的滄桑,彷彿心衰人老,口中泛苦。
一個人要是連自己都忘記了,哪還能強求他去記得別人呢。
謝道也是一樣的,他也隨著這聲音胡亂的叫,反正這個世上的人多了去了,叫他瘋子、師叔、混賬、魔鬼的也多得是。
起初煩的時候,謝道也想截斷這聲音,可是謝道找了很多人,殺了很多人,卻也沒有一個人跟這個聲音重合起來。他雖然看著極為易怒,但奇異的倒是個很穩得住性子的人,並沒有因此而急躁起來,他將劍擦了兩遍,甩了甩袖子上沉沉的血,忽然慢慢唸了一個名字:“荊淼。”
心便一下子定了下來。
這個名字,這個聲音,這個男人……
謝道不知道有什麼關聯,他還記得那個瞎子被他掐住喉嚨的時候,他只要一使勁就能讓那個瞎子窒息而死,然而瞎子掙扎著,從喉嚨裡咕噥出來的含混無比的兩個字,就是“荊淼”。
這兩個字總叫謝道感覺一陣揪心的疼痛,聽見了,就覺得又歡喜,又有一種難以壓制的暴躁。
就好像是一件寶物,封在盒子裡怕見不到,拿出來觀賞卻又怕被別人多看了一眼去一樣。
所以謝道聽見了那兩個字之後,就忽然沒有了殺意,當一個人有了萬分珍愛的東西,就會捨不得在對方面前展現世間一切的汙穢與惡意。縱然謝道連這個名字代表的到底是男是女,是胖是瘦,是老是少也不知,甚至這只不過是個名字,可他心始終依然。
因為他只擁有一個名字,而這個名字卻成了他的唯一。
那礙事的龍環被謝道推到了上臂附近,好在這東西可大可小,既做得了手鐲,也當得了臂環。先前掛在腕上,實在是太娘氣了,謝道按了按左臂,若有所思的隔著布料描繪那上面的龍紋,他心裡總覺得,這東西理應是一對的。
不過這一切也都沒有什麼關係。
謝道站起了身,他殺了很多人,以後還會再殺下去;他走了很多路,日後也自然會再走下去……
所以他想找到的人,終有一日也一定會找到。
活在這個世界上,能凡事按照自己的心意率性而為的恐怕沒有幾個人,所以謝道甚至隱隱覺得,有一個人讓他牽掛,都像是生命裡一件有趣好玩的事兒。人若能自由快意到他這份上,縱然失憶毀容,也照樣讓人豔羨的很,只不過大多數人羨慕他,總是在羨慕他有實力想殺什麼人就殺什麼人。
於是蠢到巴巴的跑上來任由謝道殺,他們這些人都很有意思,平日裡只講拳頭不講道理,自己受了欺侮,才想起公道來。
可見所謂公道,只不過是弱者最後的依仗。
謝道找了找,找到了自己遭受圍攻前放好的一罈酒,他揭開了紅封飲了一口,酒液潑了他一頭一臉,有些衝到了劍刃上,洗淡了血色,露出點原先的雪白縫紉,已有了斑駁的痕跡。
他將酒罈信手摔在地上,擦了擦嘴,波瀾不驚的進入了獸林。
不過幾天,謝道卻已是一個十足十的望川界中人了,又邪,又詭,又蠻不講理。
謝道進獸林自然也不是有什麼別的打算,而是他雖然很有耐心做許多事情,但是有些時候,他覺得找人實在是一種非常麻煩的事情,尤其是漫無目的,隨處找人更是一件看起來就愚蠢透頂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