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曾讀史,前有漢昭君入匈奴,始有元、成二帝五十年之安定,後有我大周安帝,亦曾有清河公主嫁於党項之王,從而換來大周西疆近百年安定。
今拔野部,雖非王族,卻是党項諸部中最善戰之族,一旦為禍,其烈不下於昔之匈奴。為國家計,為百姓計,又有何嫁不得?
如今形勢,西北呼應,其中或有巧合焉?倘若賊子暗有勾結,此次求結親之事,不過只是一計,而由此使陛下激怒,豈不正落入其彀中?
臣聞昔日勾越王踐臥薪嚐膽,漢之韓信受胯下之辱,然一日或轉,扶搖直上,行霹靂之手段,碎敵以齏粉,天下誰人敢不稱英雄哉?
此二人,一個不過小國之王,一個只是君下之臣,他們做得,陛下萬民之主,承付萬民之望,又如何做不得?陛下為大週數萬萬百姓而忍辱,百姓承君之恩,受君之賜,又豈不感而擁之?
只要暫且安撫住拔野部,轉而使其攻伐哈依,斷絕北胡,我大週數十萬雄師,積悲憤之氣,將士一心,萬民相擁,何愁不能一舉而定北疆?
若此,北疆定,再轉而挾大勝之威以臨西域,試問,更有何人能擋陛下天威者?屆時,迎回公主,累加榮耀,重新擇良人而配,又有誰人敢有不敬乎?
臣得陛下榮寵,身居宰執,所思所謀,便當以國事社稷為重。故,雖知以上之言忤逆,卻容不得臣惜身,不得不言,不能不言。
此中拳拳,還望陛下知之。但能使我大周藉助此次機會,從此一掃邊寇,開創盛世,臣願自戕請罪,以抵今日不敬之罪,雖死無憾矣。”
顧彥之侃侃而言,說到這兒,撩衣跪倒,叩頭不已。只幾下,額頭上便已磕破,頓時血流滿面。
崇聖帝呆然而坐,木然的看著仍在一下一下磕著頭的顧彥之,老半響,終是長嘆一聲,顫抖著站了起來,親自將顧彥之扶起。
“卿忠貞之言,是朕錯怪你了。罷了,便依卿家之計,卿回去後……”
“不!不要!孩兒求父皇,孩兒求父皇,不要將孩兒嫁了去,不要將孩兒嫁了去啊,嗚嗚。”
便在崇聖帝一句話還未說完,亭外一處假山後,忽然傳來一聲哀婉的哭叫聲。隨著哭聲,一個身著明黃宮裙的女子,已是搶了出來,撲地跪倒,一邊磕頭一邊哀哀苦求著。
亭中眾人同時大驚,凝目看去,不由都是面色大變。這撲出來的黃衣女子,不是別個,正是那位惠佳公主武錦兒。
第122章:悔不生在尋常家(2)
此刻,這位明豔的公主一張嬌靨上,滿是絕望哀婉之色,令人望之心酸。
崇聖帝渾身顫抖,就此僵在當地,也顧不上再和顧彥之繼續說什麼了,只仰首向天,亦是滿面淚流。
顧彥之滿面羞愧,他雖是一片公心,但終歸是借了女子之手行事,此番忽然直接面對當事人,登時恨不得有條地縫鑽進去才好。
眼瞅著武錦兒哭的撕心裂肺,肝腸寸斷,滿面漲紅之際,忽然噗通跪倒,對著武錦兒砰砰砰連磕幾個頭,隨即又轉身對著崇聖帝磕了幾個頭,起身掩面向外奔去。堂堂當朝宰執,竟爾在這一刻,連君前之儀都顧不得了。
旁邊徐德與雲朗也是百般尷尬,眼見顧相跑了,皇帝也渾渾噩噩的,此時不走還待何時?當下,也是跪倒對著二人磕了幾個頭,爬起身來,退了出去。
亭子外,武錦兒仍在一下一下的磕著,一顆心卻是不斷的下沉,再下沉。
她今日本在後面閒坐,卻忽得了親近宮女來報,說是後花園處,有大臣論及公主嫁娶之事。
那宮女其實也只是遠遠的聽了一耳朵。畢竟皇帝與臣子議政時,眾下人哪敢離得太近?
她這番告知之意,本來不過是討好之心。武錦兒如今年已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