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如天籟。“楚兒郎,”她吟道,一劍劃破雪地,劍光激起一層雪花後,天子劍直指漢營上空,笑容斂起,眸光一凜,她最後吟道,“為家奮起殺敵。”
這一句落罷,直指天穹的天子劍不甘地嘶鳴著。虞姬的劍舞已畢,楚國兒郎們卻清楚地聽見了她的勸慰。念家思親聞歌而泣毫無用處,若真想早日與親人團聚,奮起對敵,殺出一條血路,凱旋而歸才是他們此刻該做的事。
她要傳達的意思他們瞭然,但,他們更瞭然的是此刻的局勢,兵力懸殊,糧草將盡,天寒地凍,他們飢寒交迫,很冷很累,力不從心啊。虞妙弋顰緊著眉環視著周圍再次默默低下頭去的將士們,最後望向了他們的霸王,她的夫君。
全軍的沮喪抵不過那個男人一個疲憊的眼神,一個躲閃的動作。虞妙弋當下瞭然,戰況的拮据果然超乎她的想象。
*
“嗚嗚。”悲切的楚地歌謠唱罷,遠處立刻傳來了號角的嗚鳴聲。風雪已停,韓信大軍即將展開全面圍剿。楚軍將士們聞聲莫不一慌,聽著那一聲嘹亮過一聲的號角,雙腿不停地哆嗦著,甚至於有好幾個手一抖,竟讓戰戟掉落。哐哐噹噹的聲音讓被楚歌感染的將士們軍心潰散。
項羽緊緊地拽著雙拳,項莊、鍾離昧等諸將盡皆低著頭。虞妙弋心下慌亂,回到項羽的身邊,緊緊地握住他的手,但當感受到他冰涼一片的大掌時,虞妙弋寒徹心扉。
掙開她的手,奪過她手中的天子劍,項羽亦持劍而舞,“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虞妙弋怔住了,原來這才是他的心聲,原來這才是真正的戰局。他們的滅亡避無可避了嗎?即使當年叔父項梁身死他孤零一人,即使當年鉅鹿慘戰他必須破釜沉舟,即使當年彭城告危他不得不鋌而走險地以三萬敵五十六萬,他都沒有如此失意絕望過……
虞兮虞兮奈若何……項郎,即使時到今日,你仍舊掛念擔心我的安危嗎?而我總是拖累著你,什麼也做不了,連幫你鼓舞士氣都不行了嗎?
“項郎。”虞妙弋走了過去,將以劍撐地,半跪著的項羽攬進懷裡,“還記得當日鉅鹿之戰嗎?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後生。項郎,你可以的。而妙弋永遠也不會再成為你的包袱。”
她的話讓項羽蹙眉,“妙弋。”他喚著想將她攬進懷裡,而她卻早他一步搶走了他手中的天子劍。“漢兵已略地,四方楚歌聲。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她吟唱著,凝噎出聲,舞動著,身姿蹁躚。周圍的諸將們莫不動容,聞著無一不黯然泣淚。
項羽默默地站了起來,她旋身之際對他一笑,然而一笑之後那飄落的一滴淚卻刺痛了他的眼,錐痛了他的心。一絲不祥的預感爬上項羽的心頭,然而,還不待他上前一步,那把陪著他征戰七年的天子劍正橫過心愛之人的咽喉,血剎那間如柱而出,染滿了天子劍,低落在潔白的雪地,暈散開來,刺眼而錐心,讓項羽徒然地瞪大著那雙重瞳之眸,呆呆地看著她對他綻放最後一絲笑顏後含淚而去……
項郎,振作起來,你可以的。生相伴,死相隨,妙弋即使化成一縷孤魂亦不會離你半步。夫君,保重……
☆、不識
也不知過了多久,發生過什麼事,當虞妙弋渾渾噩噩地醒來時,竟發覺自己身處鬧市。這是哪?她不知道。頭疼欲裂,胸口處卻覺得空蕩蕩。虞妙弋單手撫上心頭,當感覺不到任何的跳動之聲時,她忽地笑了。她死了嗎?不然她怎麼可能感受不到心跳?
一劍封喉,她就自刎在天子劍下。項郎,她的項郎呢?她記得她是在垓下大營中拔劍自刎,但為何魂魄會身處鬧市?渾渾噩噩的虞妙弋繼續這樣漫無目的地遊走在熱鬧的集市中,尋找著她牽腸掛肚的項郎。
正午的豔陽下,虞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