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的年三十晚上,親堂弟兄們一起守夜。耍長葉子(推牌九一種),打麻將,熬夜。有時候為了幾分錢的賭資鬧得不可開交,儘管那樣,也不傷兄弟們之間的和氣。
接先人進屋,一直到到大年初三晚上,上坡屋夜晚一直燈火通明,不在乎花幾個電費錢,爛包的光景這幾個錢省了也富不了。
自從奶奶去世以後,家族五福同堂必分之。如同門前的老榆樹上的喜鵲窩,各自找地方。大大(大伯)自稱一方,尕爸自稱一方,二爸家和逃逃家又是一分為二,一共四方,各自為戰,過年請先人坐紙,倒是先人們忙的不亦樂乎,有些茫然,先去哪一家比較合適,或許猜拳行令最為恰當。
親堂弟兄之間話語似乎不多,三言兩語。
話不投機半句多。
瘸腿四哥,還有出遠門的三哥,每年一如既往的來守夜,不管出不出五福,雷打不動的,一起玩耍,過一下時間,陪陪先人。
四哥是出了名的,在整個莊子裡都封他為賭王,尤其擅長猜單雙。行走江湖有一套,喪事守夜少不了他,誰家紅白喜事少不了他。有時候都衝出杏樹坡,走向外村莊。
和三哥諞閒傳瞭解,最近幾年在河西走廊盡頭敦煌沿線,混的風生水起,帶領三五十人,泥瓦匠師傅蓋房。走在改革開放之風的前沿,抓住機會。
端著國家飯碗的兄弟幾個都已離開杏樹坡,有的在縣城買樓房,有的在蘭州居住。尕爸家的二哥是學校校長,大哥是某銀行的辦事員,領著國家的工資,活的挺自在。都在城裡買了樓房居住,地道的城裡人。
只有年邁的老人在鄉里。守候著黃土地,黃土地曾經是每家每戶的命根子,尤其是在那缺吃少穿的年代,唯獨黃土地不離不棄,把自己的一切奉獻給了莊戶裡的老人們,不至於挨餓受凍。
老人一輩子都紮根黃土地,對這黃土地有著難以割捨的情感,城市裡乾淨。方便。
在他們眼裡。不自在,還不如莊子裡的土坯房自由,看來世事要變了,變得讓人琢磨不透了。彷彿又沒變,人還是莊子裡的人,鬼卻不像那怪,喜怒哀樂,面無表情。
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在鬧市無人問。
每當春節初二,初三,一直到初八,土路就遭殃了,不是摩托車,就是腳踏車,還有少量的四輪小轎車,弄的塵土飛揚,都沾了土路的光。從早到晚,絡繹不絕,基本上都是去莊子裡家境富裕的,或者是有業務往來的,有一官半職的,趁著機會溜鬚拍馬的。
溜鬚拍馬為了自家的窮日子。
生活不知不覺中在變味,具體不得而知,只是覺得沒有小時候生活的那種人與人之間人情味,似乎現在的是銅臭味夾雜著沙塵中的人情味。
電燈,電視機,甚至有些家裡安裝了電話。每家每戶串門似乎越來越少了。守在電視機前,眼睛緊盯著電視劇欣賞。
昔日大官場裡,露天電影隨著這股風吹的無影無蹤了。還記得來自鄰村的懶漢們,黑夜裡,在人群裡專門摸女娃們,少婦的秘密花園,惹得眾人打他們,他們就像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他們得逞之後,逢人便講誰家的女娃奶有味,誰家的婆姨真是過癮。莊子的二逼們,也不再二逼樣了,或許就像尚半斤在酒仙橋河邊鬥雞那樣,變得隱蔽戰線了。
和往常一樣。大年初二,大姐,二姐總是從不同的方向,來到家裡。
任天行想起小時候的無知,總是有奶奶護著,如今物是人非。他也長大了,那陌生的大姐,二姐,不再是陌生的人,彷彿兩位姐姐拿著手裡的糖果,其他小時候愛吃的,流口水的食品是陌生的,陌生的食品總是遠離他。
噓寒問暖,從大姐那裡得知軍國初六的火車票,於是他在考慮,要不要提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