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尉郝晉出聲說:“這位楊……楊氏小娘子,飛刀傳書之人恐怕是城裡的黑-道,因不方便跟官家報案,才用這種方式提醒。他們的信源來自江湖,或有特別之處也未可知。”
屏風後的少女“哦”了一聲,譏諷道:“恐怕、或許、未可知……古人說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擔君之憂,你們可真是靠得住呀。”
在坐諸官員都有品級在身,年紀鬍子也一大把了,被一個只看得見輪廓的少女厲聲責問,竟沒一個人敢說話。吳致遠看風向不對,跟縣丞使了個眼色,縣丞汪嶽熟知律令,便以謙卑的語氣問楊行簡:“楊主簿既然用了這人做奴僕,可立了‘市券’沒有?”
市券乃是官府發給買賣雙方的券契,買賣奴婢必然要走這道手續,若無憑無據,雙方都要受罰,交易也不成立。
楊行簡一聽,惱怒道:“我剛剛被土匪劫道,大部分行李財物都沒了,哪有心思和時間去辦理這等雜務?”
汪嶽笑著說:“若無市券,這人也算不得主簿之僕,若是隱瞞同行人犯罪……”
楊行簡冷笑:“你們就是想把這口黑鍋扣在老夫身上是吧!不如現在就來搜一搜身,看那失竊的珠子在不在我身上?來啊!”接著站起身來,張開胳膊。
吳致遠忙道:“主簿這說的哪裡的話。惡僕在外犯罪,主人雖有不察之過,倒說不上與之同罪。”
楊行簡冷笑道:“那吳明府意下如何?”
吳致遠心想如果是平時,別說這青衣奴殺了一二個人,就是推倒了他家祖宗牌位,也不會跟他的主人撕破臉。可是節度使的寶珠失竊,封城到如今還沒有任何蛛絲馬跡,他身上責任大有萬鈞之重,今日好不容易抓住這一條線索,實在不敢放棄。
昨日保朗當著他面出手殺人,就是殺雞儆猴,給本地官府緝拿壓力,他怎能不懂?兩害取其輕,跟那個令人膽寒發豎的可怕男人比較,如今只能得罪這位京官,走一步看一步了。只要能找到節度使的寶珠,挽回罪過,他吳致遠到時候大可以給楊行簡跪下磕頭謝罪。
想到這裡,吳致遠下定決心,咬著牙說:“下官之意,主簿父女屈就在這小客棧,身邊無人伺候,也太委屈了。既然一時出不了城,不如搬到縣衙暫住,下官的內宅還有許多房舍空著,下官的家眷也可陪伴楊氏娘子,方方面面條件都比這裡好得多。”
楊行簡一驚,拔高了聲音:“怎麼,你還想軟禁我們?你好大的膽!”
吳致遠扯著一邊嘴角乾笑著說:“下官不敢。只是想著如果那惡僕還藏在城中,說不定什麼時候便回來騷擾,那時主簿身邊只有嬌女,無人保護,豈不是任人魚肉?還是說……咳,還是說主簿就等著他回來呢?”
這番含沙射影的話把楊行簡氣得鬍鬚發抖,腦中正在構思一篇千字大論罵他,吳致遠已經招了衙役們進屋,點頭哈腰滿臉堆笑地收拾房屋,把楊行簡父女所剩無幾的行李搬了出去,連驢都牽走了。
又叫來一輛裝飾豪華的大牛車,派八九個膀大腰圓、身強力壯的僕婦,將這父女倆半扶半架地“勸”到車上,簇擁著送去縣衙吳致遠的內宅。一切用度,都照著下圭縣最頂尖的水準供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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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盤上放著一套鵝黃色纈印紗羅衫裙,妝匣裡是一支簇鳥金簪,一支瑪瑙垂珠步搖,金銀各一對柳葉手釧,一個卷草紋的環形玉佩,金燦燦堆了一匣。此外,還有胭脂鉛粉、茶具筆墨、吃用點心等一應雜物,想得非常周到。
送來這些東西的老婦臉上堆著笑,對楊行簡父女道:“我家主人說楊公路上被匪盜搶劫,小娘子的衣裳首飾都沒了,夫人特命老奴送來替換的衣裳,請小娘子將就著用。”
寶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