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他甚至不清楚在艦載機全部離艦之前,自己的這艘旗艦是否還能漂浮在海面上。
猶疑與忐忑的陰雲在他心頭瀰漫,直到五分鐘之後。
本土發來資訊——“攀登新高山”行動被美軍截獲,珍珠港正有大批美軍機群升空,美國海軍戰列艦已駛出軍港,另有三艘航空母艦在與其匯合。
對方或許是在虛張聲勢——他們不清楚自己的艦隊目前身處何地。眼下又即將入夜,美國人的飛機不可能在這種時候長途奔襲,更多隻是象徵性地表明,他們已經做好了反擊的準備。
南雲忠一放下電話,向遠處血一般的火燒雲層看去——
日落。
他知道自己再沒有可能聽到那個意味著偷襲成功的資訊——
“虎、虎、虎!”
於是就在金光粼粼的廣闊洋麵之上,日本帝國海軍中將南雲忠一看到了這一生中最後一次絢爛綻放的煙火——那光與熱就好像太陽,熾烈熱情地令他無法拒絕。
第六架“零式”戰鬥機起飛後兩分鐘,三枚“蜂刺”空地導彈從一萬兩千米高空、十公里之外準確命中“赤城”號航空母艦艦橋。緊隨而至的是更加猛烈的空襲——那是本不該屬於這個時代的力量,卻在此刻為這一支本該在這個時空的歷史上留下重墨重彩一筆的突擊艦隊敲響了喪鐘。
打擊來得猛烈而突然。六十多年的科技代差遠非經驗、勇氣、鬥志之類的東西可以彌補,十幾分鍾之後,漂浮在海面上的龐大母艦變成燃燒的鋼鐵巨棺。一整支艦隊在廣闊洋麵上爆發出一團又一團火光,鋼鐵與木材的碎片四下飛濺,大量來不及起飛的轟炸機與戰鬥機一同葬身火海。
當“野鷹”號攀升高度、調整航向,向更東方飛去的時候,他們看到的是滾滾濃煙與爆鳴翻騰著的火光。日本海軍的防空炮火面對天空堡壘轟炸機編隊完全無能為力——因為機群的高度已經遠遠超出它們的射程。而有限的幾架零式戰機在起飛之後迅速攀升,以近乎自殺的方式直上萬米高空,試圖“玉碎”。
然而轟炸機所在高度也超出了這一款機型的承受能力——零式戰鬥機的升限是一萬米。在萬米高空之上副翼反效的作用使得這款二戰初期效能最為優秀的戰鬥機開始失去控制,並開始了可怕翻滾——在被天空堡壘的炮火擊落之前便陷入高速尾旋。
王琿嘉咧了咧嘴:“贏了。”
鮑輝則微微嘆了口氣:“是他們不知道我們究竟能做到什麼地步。哪怕在我們那裡……”他皺起眉頭,“在這種年代也不會有人想得到能有哪種飛機在一萬五千米的高度精確命中目標。”
王琿嘉笑笑:“當然更想不到會有人穿越到這裡——也想不到幾十年之後,會有叫類種的玩意兒出現。我倒真想跟他們去那一箇中國看一看……看看問題究竟出在哪裡,會被日本人——這麼小小的一個國家騎在頭上?”
鮑輝看了他一眼——語氣因為對方剛才做出的決定而緩和很多:“你果真只想著這個問題,而沒有去想我們為什麼會來這兒?”
“這個還用想?”王琿嘉揮了揮手,“能有一整年的時間電沒了,能忽然跑出來一堆人可以在手心上放火——這種事情你還沒法接受麼?我聽說電之所以沒了,其實不是因為什麼太陽黑子和超新星爆發,而是因為平行宇宙交匯還是什麼玩意兒——這麼一說你覺得我們現在遇到的事情是不是可以理解了?”
鮑輝緊鎖了眉頭,沒有答話。他可以看得到前方的餘暉——他們在向東,而夕陽在向西。但也正是因為如此,這一次的日落顯得相當漫長。甚至有那麼幾秒鐘他覺得,如果他們可以飛得再快些……
或者可以重新見到朝陽。
追上時間,或許可以回到他們本該屬於的那個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