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卓家的血液。
又兩個月後,卓雲撒手人寰。在舅舅和外公的幫助下,卓揚為母親舉辦了簡單的葬禮。出於僅有的一點點憐憫,嚴耀欽在最後時刻撥冗出席了。
令人意外的是,葬禮沒有想象中的痛苦悲切,卓揚從始至終表現得剋制而堅韌,雖然眼中一直凝結著淚水,卻不肯在人前灑落一滴,這使嚴耀欽事先準備好的安慰之詞沒能派上用場。
少年安靜地守護著母親與這世界最後的道別,遺像擦拭得一塵不染,花牌一尊尊擺放整齊,棺槨上覆蓋的百合稍稍枯萎一點,便立即換掉。為了不使舅舅派來幫忙的人厭煩,還很細心地解釋說:“媽媽最愛乾淨,給各位添麻煩了……”
像卓雲那樣的母親,管教自然嚴格,又怎會容許自己的兒子呈現出軟弱無助的一面。
…
葬禮結束之後,卓揚拖著小小的行李箱住進了嚴家。對於他的到來,嚴耀欽一度心存疑慮。
派人調查所得,這十四年卓揚都隨母親定居澳洲。其間舅舅和外公曾多次前往探望,表姐留學時,更是長期寄宿在他家。照此看來,祖孫、甥舅之間,應該是有感情的。為何母親辭世後,他不回去相熟的卓家,反而選擇和全然陌生的爸爸一起居住?
或許,這是卓家精心設計的一個陰謀。利用嚴家自己的親生兒子,來竊取機密情報,藉以打擊報復。畢竟從當年悔婚開始,卓嚴倆家便一直糾纏不清明爭暗鬥,即便如今隔著個卓揚,關係有所緩和,卻也不得不防。
為了試探,當卓揚一個人留在書房時,嚴耀欽故意將機密檔案放在桌上,再派人秘密監視他的舉動。卓揚偶爾會遠遠掃過一眼,從不走近,大多是由架子上取出本感興趣的書,便窩在靠窗的沙發裡默默讀起來。他可以保持同樣的姿勢,悄無聲息度過整個下午。
直到第三次,嚴耀欽打算故技重施的時候,卓揚忽然叫住了他:“爸爸,是我自己想要和您一起生活的。從前十四年,我只有媽媽,現在我也很想試試,一個有爸爸的孩子是什麼感覺。”
那些猜忌和考驗,他看穿了,卻不肯說破。即便心中不滿,言辭間依舊顧慮著爸爸的感受。
少年卓揚有著一雙沉靜如水的眼睛,眼珠漆黑明亮,說話的時候,總會誠懇凝視著對方,波瀾不驚,使人讀不出深邃眸子裡隱藏的情緒與心思。
正因為讀不懂,才讓人一望之下,越發想要去探究個清楚明白。
…
縱然無法完全接受這個孩子,嚴耀欽依舊昭告天下、大肆宣揚著,將他收入了族譜。為了表示對卓揚的尊重,他的名字並未更改,只是在前面添上了嚴家的姓氏。
嚴耀欽有他更深一層的打算。
西區嚴家盤踞裡島多年,靠販賣毒品起家,有著複雜的黑道背景。如今涉足正行,愈發勢力龐大、舉足輕重。無論財力、名望、人脈,都當得起這島上的第一家族。讓無數人羨慕的成功背後,自然少不了白骨鋪路,刀頭飲血。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逃也逃不掉。不知多少充滿怨恨的目光,每日緊盯著嚴家老少,欲生吞活剝、拆骨食肉。
大兒子是自己的接班人,肩負著整個家族的未來,不容有失。小兒子體弱多病,自己曾在他母親彌留之際許下誓言,要竭力護其周全。這種時候,太需要一個冠冕堂皇的靶子了,可以豎在前面,招搖過市,吸引來自四面八方的明槍暗箭,以使剩下的家人能躲在掩護之下,走得更穩、更舒服些。
舉凡那些名成利就的,世人只看到他們表面風光,卻不知道背後的慘痛代價。想要得到什麼,總要割捨掉相應的東西來交換——比如婚姻,比如良心,比如道義,比如真情……
嚴家二少認祖歸宗的宴會舉辦得盛大而隆重,裡島地界上有頭有臉的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