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零零——」早自習下課鈴聲敲響,一班同學陸陸續續起身,準備到教室門口排隊,教室後門哐的一下被開啟,眾人回頭,看到那簇青灰的頭髮,對於遲到的物件一點兒也不意外,倒是對方的穿著頗令人感到新奇。
許未難得端端正正地穿了禮服。
明高的校服是一共有幾十來件的大全套,春夏秋冬四季不同,還分禮服、運動服,今天是一年一度的開學儀式,因此全體師生都要穿禮服,許未也不例外。
許未將書包放下,伸手扯了扯領帶。他很少穿校服,更別說禮服了。今早再次起晚的他匆忙之下領帶打得太緊,勒得脖子有些難受。
他其實很想直接把領帶扯掉,他不喜歡打領帶,總覺得彷彿被束縛住了一樣。
察覺到有人盯著他看,還輕輕嘶了聲,他輕飄飄回瞪過去,被抓現行的同學連忙走出教室。
許未不緊不慢地出來,他長得高,自然而然地綴在隊伍的尾巴。
隊伍里加上他一共四十一人,沒有江硯白。
許未的視線掠過教學樓外的樹梢,望向遠方的大操場,江硯白應該早就在那準備著了。
開學典禮,新生入學,學生代表……
許未收回視線,垂著眸子,沉默地跟著隊伍走著,突然有點想笑。
剛組建成的班級裡,四十來人,卻沒有能說上話的。老十班分進來的同學好像也有幾個,但從前跟許未玩的好的,除了章楠,其餘的都跟秦朝昳差不多水平的德行,與好學生涇渭分明。仔細看來整個班裡,唯獨跟他交集頻繁交流最多的,竟然是他最看不順眼的江硯白。
「哇,真隆重,家長們都在看臺上欸,突然有點兒緊張怎麼回事。」
「你緊張什麼,人家是高一新生的家長好不好,你都是高二的老菜皮了,沒人來看你。」
「說起來去年我爸來看我的時候,穿得老隆重了,比開公司年會還誇張。」
耳邊嘰嘰喳喳的聲音令許未回神,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來到操場上了。偌大的操場劃分了三大塊,許未的班級就在高二片區的第一個,視野很好。
許未卻沒有抬頭去看前方的主席臺,而是回頭望向了後方的看臺。
明高有個傳統,新生入學儀式要請家長觀禮,和高三的成人禮一樣重要。
老天似乎也格外眷戀這個意義非凡的日子,陽光格外明媚,就像高一那群朝氣蓬勃的新生一樣。
許未站在綠茵茵的操場上,頭頂是愈漸熾烈的夏日朝陽,而操場那頭的看臺卻有遮蔭棚的庇佑,他看過去,恍惚覺得看臺上被潑了五彩斑斕的肥皂水,模糊又晃眼,那應該翹首期盼的人都隔著層鏡花水月。
如果伸手能將那層泡沫戳破,時間會不會回溯到一年前,他那次回頭,會不會就能看見他們?
廣播裡的音樂停住,主持人的試音從話筒裡傳出,彷彿一根刺,毫不留情地將光怪陸離的幻想刺穿、攪爛。
刺眼的光暈裡,許未的視線終於鎖定了一對中年夫妻身上。
竟然兩個都來了……
許未忽然覺得好熱,太陽光幾乎是一瞬間爆烈了起來,他整個人彷彿墜入了沸騰的水裡,空氣被蒸騰著遠離,他伸手卻什麼都撈不到。
典禮的流程在一步步進行著,四周熱鬧又肅靜,他卻分不清,他的腦海里只剩下咚咚咚的聲音,似乎是他的心口處在擂鼓,把時間都錘散了。
「大家好,我是高一新生代表,許子昀。」清澈中帶著點兒稚嫩的聲音響起,仿若一盆冰水及時澆灌了下來,許未猛地清醒。
「噫,這個學弟看起來好小!」
「哇,好帥!」
「聽說這個弟弟才12歲,是個天才少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