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貼標語。黃松對當紅軍的總結就是:打仗險、行軍累,不“打”不“行”宣傳隊。
排長“唱個歌子”的要求,自然有接近於命令的成分。黃松舔舔乾燥的嘴唇,蠕動麻木的舌頭,開口唱道:“阿哥當兵當紅軍,妹子留住阿哥的心……”
他剛唱了兩句,連副丁泗流從後面趕上來,張口訓斥道:“黃松,鬼叫鬼叫的,難聽死了……讓人耳朵清靜點行不行?”
黃松立即啞了火似的,閉上嘴。自從在曬穀坪上捱了連副的毒打,黃松一見到他就不由自主地渾身發抖。肖文生跟連長說過,連順舟嘆說這是打怕了。人對人的毒打,和野獸種群中的相互攻擊不同,皮肉傷最終留下的是精神記憶,所謂“打怕了”,就是意志和精神被徹底摧毀後的屈辱與低迷……肖文生對連長的話似懂非懂,卻見連長只是說說而已,並未有任何表示,更沒有任何動作。本以為丁連副從手槍連消失後一去不復返,誰想到龍巖一戰他又像鬼魂似的現身,還指揮二排打了場漂亮的巷戰,而連長和黨代表拿他也沒什麼辦法,也許就是遷就他呢,老話說,官官相護,還真是不假。
快晌午了,天氣越發地熱,頭頂的太陽毒辣辣的,沒有樹陰遮護的行軍縱隊像條曬蔫的蛇,慢慢蠕動著。龍巖分兵,第四縱隊單獨出發,班長肖文生和黃松就重新有了幾分擔心。他們避開塗排長,一路嘀嘀咕咕,湊了湊在龍巖打聽到的訊息,都說紅四軍有可能離開閩西,重新開回江西,奪回井岡山根據地。他們這些閩西子弟們對此憂心忡忡。誰當紅四軍前委書記和他們關係不大,要是紅四軍離開閩西,那關係可就大了。
一陣快意的馬蹄聲從身後傳來,急速而零碎。手槍連的弟兄們打起精神,回首翹望,卻是縱隊參謀長帶著參謀一行打馬從隊伍後面追上來。一名隨從副官模樣的軍官眼見手槍連稀里嘩啦的行軍隊形,有些惱火,更有些在長官面前賣弄的意思,他勒住馬,高聲喊道:“手槍連的同志們加油啊!你們又沒扛槍扛炮,總不見得落在人家步兵大隊後面吧?”其實,參謀長根本沒留意手槍連,他的神色有些懵怔,似乎在考慮什麼問題,早已從手槍連行軍佇列前策馬而過。隨從副官覺著沒趣,便撇下手槍連,打馬追趕去了。
十五 是誰楔入的鐵釘(4)
“呸,什麼鳥玩意兒,豬鼻子插根蔥,裝象!”塗水根領頭罵起來。
“站著說話不腰疼,我們這兩條腿的,還跑得過四條腿的畜生?”肖文生也啐了一口。
“這麼熱的天,讓那些長官下馬來走走看。”
“就是,都是爹生娘養的,憑什麼他們騎馬,讓弟兄們走路?”
“打土豪、分田地,就應該先把長官的馬分掉,大家輪流騎,一人騎二里路也好。”
“對呀,對呀,紅軍不是最講官兵平等嗎?”
排長帶了頭,班長一跟上,弟兄們哪還有示弱的道理?手槍連的行軍縱隊像體質虛弱又沾上了傳染病,不滿情緒迅速蔓延,蔫頭耷腦的弟兄們罵起長官來,像喝足了雄黃酒,吃足了土煙,恢復了精氣神,還像喝了甘甜的山泉水似的還了陽。
黃松沒吭氣,埋頭走自己的路。他走路,兩腿再累,也不眼饞長官騎馬。
啥人啥命,自古以來有坐轎子的,就有抬轎子的,要是大家都坐轎子誰來抬?要是大家都抬轎子誰又來坐?就像從前自己和老東家黃天驕,一筆寫不出兩個“黃”字,憑什麼從祖上起,一個年年腳不沾泥吃租糧,另一個日曬雨淋交租子?這都是命啊。共產黨來了,革命來了,殺掉吃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