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文鏢頭,嫁女兒嫁得這麼開心?瞧這倆小眼睛,嘖嘖,都笑得睜不開了!”
父親哈哈笑了起來,渾厚地嗓音震得空氣中一陣亂顫:“哈哈,老夫這個女兒從小不叫人省心,這下有人接手過去,老夫豈能不開懷?”
耳畔響起熱烈歡鬧的恭賀聲、取笑聲、嬉鬧聲,文舒一時有些迷茫,不知身在何處。
她環首顧視,發現無論看向哪裡,眼前都是一片紅彤彤。垂頭往下看,自己身上一襲大紅衣袍,就連腳上都套著一雙大紅繡鞋。
哦,是了,她要成親了。她想起來了,這是她的婚宴,她要跟白隨意成親了。
“一拜天地!”
終於,她嫁給他了麼?擺脫了粘人的流蓮,嫁給他了麼?文舒想到這裡,忽然覺得不對:為什麼她一點也想不起來,流蓮是如何放手的?
“二拜高堂!”
她剛剛跪下去,忽然耳邊響起一聲:“這新郎官兒沒有父母,倒省了新娘子一跪。”
咦,沒有父母?她當即有些怔,白隨意沒有父母?怎麼會?她正疑惑間,忽然場景一轉,她雙手交握,垂首坐在新房喜床上,正靜靜等待新郎官掀她蓋頭。
下一刻,她眼前一亮,那遮眼的紅蓋頭已被挑飛。她緩緩抬頭,待得看清身前人,驀地一驚:那一身紅衣的新郎官面目俊朗,眼若繁星,身材健碩,哪裡是白隨意?分明是陸仲軒!
怎麼會這樣?她怎麼嫁給了陸仲軒?她不信邪地搖搖頭,狠狠閉上眼睛又睜開。再看時,那人依然站在那裡,只是相貌變成了白隨意的相貌。她噓了口氣,暗道好險,怎麼就把他看成了陸仲軒呢?
驀然間,場景又是一轉。周圍鳥語花香,氣息怡人,她與他走在山林小道間。在他們中間,走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娃娃,相貌與他一模一樣,恰是她跟他生的兒子,寶兒。
三人正走著,忽地前方出現一個淡藍色身影。那淡藍色身影飛一般撲到白隨意懷裡,嬌若鶯啼:“阿離哥哥,阿離哥哥!”
寶兒不解,問她道:“孃親,這個跟小姨一樣藍眼睛黃頭髮的女人是誰?她為什麼喚阿爹叫做‘阿離哥哥’?”
她心頭一顫,微微有點怔。不待開口,忽見流蓮轉過頭來,猙獰著一張笑臉,瞥了她一眼,對寶兒笑道:“怎麼,你孃親沒有告訴你,你爹爹不姓白,也不叫白隨意麼?”
寶兒皺緊眉頭,大大的眼睛裡泛著怒氣,扭頭問她道:“孃親,她在說什麼?”
她恍惚間不知如何作答,卻聽流蓮哈哈大笑道:“寶兒呀寶兒,你爹爹不叫白隨意,他叫——”
“嚯!”文舒驀地睜開眼睛,額頭一陣涼意。身上一抹,全是汗水。
她做夢了麼?夢境恍惚又真實,猛然醒來,一時腦袋不甚清楚。文舒深呼吸幾口氣,瞪大眼睛呆愣好久,才完全從夢境中脫離出來。
原來,流蓮白天對她說的那些話,她到底是擱在心底了麼?
原來,她並不像表面那麼……原來她很自私,很敏感,很小心眼兒。她嘴上說著不在意,其實早已悄悄將疑惑埋在心底。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剛才的那場夢境,將她心中的憂慮完完全全暴露出來。
文舒微微側首,想看清枕畔人的睡容。然而為黑夜所阻,哪裡都是一片漆黑。於是她屏住呼吸,豎耳凝聽他的呼吸聲。他的呼吸聲均勻綿長,恰是酣然好夢。
忽然,他翻了個身,面朝她側身躺著。因著這一翻身,他鼻尖撥出的熱氣次次噴在她肩窩,燙得她脖頸止不住地戰慄,一時竟麻了半個身子。
隨意啊,隨意,你叫什麼名字呢?如果你真的是白隨意,並且只是白隨意,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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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