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寄詫異地回頭,發現沈沅已經幾步到了他身後,他還沒反應過來,沈沅圓潤的胳膊已經輕輕摟住他的腰,很快又放開了,帶淚的眼睫毛隨著眼瞼的弧度彎了彎。楊寄覺得被這美好鋪天蓋地地湧過來裹住,自己連呼吸都透不過來了,看著沈沅出門,竟然連句什麼話都忘了說。
外面的訊息很快傳到了秣陵。秣陵徵召的二千男兒,全數上了西北邊的江陵要塞,抵抗叛亂軍的一支——江陵王。人言鑿鑿,都說這個江陵王嬌生慣養,原是先帝最不成器的兒子,必然會輸給當今聖上的。沒料到不過兩個月,形勢翻轉,江陵王一路狂飆直進,大破帶領秣陵兵馬的將領,與潁川王在宣城會師,而建德王則在南方吳越之地包抄過來,京都建鄴立刻呈現出掎角之勢。
秣陵縣城還沒來得及抵抗一下,守城的就已經開啟城門乖乖投降。這倒也好,省卻了多少麻煩事不說,老百姓就驚惶了三五天,一切日子便照舊了。大家沒法誇守城的將領投降投得好,卻可以誇建德王帶的是一支仁義之師,所以所向披靡嘛!
建德王的大軍直接進駐秣陵,與京都建鄴不過隔了兩道城郭、百里農田——但凡過了長江,沒有了天塹阻隔,攻打城池只是需要些時間而已。帝京裡的新皇帝如何惶惶不安,如何預備與鬩牆的兄弟直接開打,如何準備做亡命亡國的君主……此刻也不過是做了秣陵的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八卦起來格外覺得有趣。
“原來,這京裡的皇帝本就是陰謀詭計才坐上了皇位!”茶館裡,吹水的茶客吹得正歡,“他母親是御前的庾貴妃,舅舅是朝中尚書令庾含章。庾氏桓氏這兩大世家,你們懂的,面和心不合,笑裡藏刀、背後捅刀,那是不一而足啊!”
“是啊?”聽的人都呆了,圍坐一圈,伸長脖子跟抻著的烤鴨似的,“那麼,是什麼陰謀詭計呢?”
吹水的那位愈發得意忘形:“宮闈秘事,我可是聽我們家親戚說的:說那庾貴妃一直得先帝寵愛,便在先帝面前讒害太子。你們可曉得,太子的娘——先帝的皇后——姓的是桓!桓家任的是中書令,那是把持朝政的位置!太子被廢后莫名其妙死了,桓皇后當了幾天沒實權的太后,據說就被庾太后毒死了!這建德王,就是桓太后另一個親生兒子,他能服氣?!……”
“是啊!這怎麼能服氣!”周圍一片嚷嚷,“親孃啊!親兄啊!不能就這麼算了啊!小家子裡也要找庶兄打一架才算完啊!”
正說得口沫橫飛,入港之時,茶館的掌櫃不則聲地過來,陪了一笑,手指了指柱子上的條子“莫談國事”。大家噤了聲,可是彼此間還是互相使著眼色,眉毛挑一下,彷彿都有無窮的意思在裡頭。
“嘿!”突然,誰叫了一聲,指了指窗外。
大家夥兒奔過去一看,縣城裡最寬的通衢道上,遠遠地逶迤過來一群人。近了些便能看清楚,五色旌旗飄揚,為首的人穿一身金銅色的明光鎧,頭盔上的白纓和身上的白色斗篷顯得格外凌厲。他和他胯_下那匹雪白的馬一樣,半昂著頭,肅殺的表情不用細看都能感覺出來。
“建德王!”識字的指著最前面那面黑色旗子,一字一頓又唸了一遍,“建——德——王!”
建德王皇甫道知今日從大道上招搖而過,惹得道路兩旁觀者如堵。他似乎也有刻意的成分,三軍縞素,為的是體現他建德王的孝和仁,有了這樣響亮的名號,將來攻破建鄴,才好做下一步的打算。
楊寄、沈沅和沈家人也在道路旁候著,因為沈山著人遞了張條子到家,說他倒戈了,追隨了江陵王的部曲,還立了功,這回江陵王和建德王在秣陵會師,他也可以抽點時間回家看看。
“看!我大兄!”沈沅眼睛最尖,也最激動。她搖了搖楊寄的胳膊,又捅了捅沈嶺,見他們倆還是睜眼瞎一樣傻傻找不到人,便乾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