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寄突然變了臉色,用力一收手中的刀,甕城上的弓箭手很配合地停了下來。楊寄遲疑著說:“陛下……真的在裡頭?”
桓越正是焦頭爛額,突然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抬起滿是晦色的臉,掠了掠額角兩邊垂掛下來的散碎頭髮,咬牙笑道:“聖駕當然在裡面!你不怕驚了駕麼?”他錯覺般似乎看到楊寄的嘴角笑意宛然,卻轉瞬即逝,只是眼角的意味深長不會被看錯。楊寄道:“桓越!你不可傷了陛下!”
他先時偷放自己的事,又上桓越的心頭。果然雖說是一面之交,倒也能夠有傾蓋如故的知遇恩情。桓越不由凝神注目著楊寄的面孔:和他此刻的狼狽相比,楊寄衣衫齊整,紅光滿面,別有一種颯爽的英姿。桓越竟有些自慚形穢地撫了撫鬢,把未曾好好梳理的髮絲捋到了耳後,繼而才說:“不是我要傷陛下,是你太孟浪!不過……”他俊秀的臉上帶著些許溫和:“陛下出巡,你讓是不讓?”
楊寄故作為難地嘬牙花子,最後對左右道:“陛下在裡頭……散開吧……”
兩邊士兵如破竹般裂成兩路,盾牌、長戟並未脫手,而是在大司馬門兩邊構成了一道新的一字長蛇,長蛇前後勾連,左右呼應,桓越的隊伍從中經過時不由膽戰心驚。
臨出門的片刻,桓越突然聽見楊寄的聲音響起在耳邊:“陛下尊貴,當心別叫讓玉輅輦硌著。”桓越心裡“咯噔”一響,回首望著楊寄,卻見他漫不經心,撇開了眸子。
☆、第68章 堪輿
俟桓越帶著小皇帝和他的一干人馬出了大司馬門,楊寄才鬆了一口氣,轉臉點數自己這裡的傷亡。出乎他的意料,除了幾個侍衛受了些皮肉輕傷,餘外都安然無恙。有幾個不由過來說:“楊校尉,剛剛這陣擺得真是強悍!”也有豎著拇指誇的:“到底是大英雄,不是白當的!有勇有謀!”
楊寄卻要和他們演戲,擺擺手道:“陣雖然是我布的,我心裡也忐忑呢。太傅下命令,既要把桓越逼出宮,又不能讓他看出端倪。我左思右想,咱們自己兄弟,若是為了演一齣戲而死傷了,豈不是冤枉!”他過去看了看幾個侍衛的傷,親自拿金瘡藥給他們敷,口裡道:“流血的時候不疼,過後還是有些痛的。我那時在江陵受傷,一身都是口子,跟被鞭笞了一頓狠的似的,不堪回首啊!你們幾個注意,別讓傷口扯開,長不好那疤痕就會和蚯蚓似的。”
大司馬門的侍衛頓時對他好感度大漲,由先時的不屑,很快變成了彼此惺惺相惜,乃至稱兄道弟起來。曾川在桓越來時躲進了廁所,這時候貓著腰出來了,見一切安好,對楊寄心存感激,少不得更是大大地誇讚了一番。
但是,這樣一番額手相慶的興奮勁還沒有過去,原大司馬門的校尉臉色鐵青地來了。眾人但看他利劍似的目光環顧過來,便不由自主地噤聲不語,不知道自己哪裡犯了錯處。
那校尉問了問一應情況,對楊寄和曾川道:“好極了,你們倆既然是太傅派來的,現在也該和太傅回覆去。虎符交給我。我們到太傅府去吧。”
曾川尿遁,自己也知道說不過去,心裡“咯噔”一響。楊寄卻把手背到身後,笑道:“虎符是太傅交給我的,論道理也應當是我交給太傅,怎麼能隨便交給你呢?太傅要見我,見就是了。我忠心耿耿,又不是虛的!”
及至見了庾含章,他此刻的臉色卻沒有早晨那麼和藹可親,端坐上首,一臉肅穆,見到楊寄之後,著實打量了幾眼,才說:“你差使辦得好啊!”
曾川已然腿軟了,“咕咚”就跪了下來。楊寄心裡自然也打鼓,但是此刻輸了架勢,就會叫人看出端倪,就像他在賭場上,明知道局面已經不行了,卻要做出欣喜的模樣讓大家押他的採,才能使對家生疑、怯懦,從而有轉敗為勝的機會。他還披著甲冑,所以不慌不忙、不卑不亢,單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