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粗糲的葛布,劈柴、燒水、殺豬、照顧孩子,天天揮汗如雨。
沈以良覺得實在不過意,但是楊寄執意要做這些上不來臺面的事。他笑著對丈人說:“阿父,你不知道,能夠平平安安做這些事,我心裡有多輕鬆!”他沒有撒謊,餓著肚子的時候,人為餓肚子犯愁;可是有錢有地位了,他依然沒有擺脫各種煩惱。追尋以往那些安然寧靜的記憶,便是甩脫一切未知的噩夢的方法了。
晚上,他帶著女兒睡在沈沅的閨房裡,銀色的月光灑進來,暖融融的春風吹拂進來,楊寄周身舒泰——然而想著這樣的美好沒有多久可以享受,他便睡不著了。
阿盼是個漂亮又可愛的娃娃,楊寄怎麼看都看不夠,喜歡得恨不得天天抱在手上不放下,這會兒,她睡熟了,圓嘟嘟的小臉像母親,楊寄看一回就要親一回,所以親了一回又一回,小東西睡夢中被折騰得受不了了,小手一揮,一巴掌拍她阿父臉上。
楊寄怕阿盼睡不好,不敢再去親她臉蛋,只是凝神望著。阿盼睡夢中兩腿一蹬,身子便翻轉著橫在榻上,腳丫子毫不客氣地蹬楊寄臉上。楊寄抓住那肉呼呼的腳丫,放唇邊親了一下,小腳癢了,一踢一翻,不光讓楊寄的牙齦痠疼了好一會兒,還把她自己的被子給踢飛了。
楊寄爬起來,把女兒擺正,把被子重新蓋好,輕輕掖著她的被角,望著她的睡態。朦朦朧朧剛要睡著,突然,阿盼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咕咚”一下倒在楊寄胸口上,那裡一處舊傷被砸得生疼。楊寄牙齒一齜,倒抽一口涼氣。可那毛茸茸的小腦袋舒服地在他胸口上蹭了蹭,找了個軟和的位置當枕頭用了。楊寄只覺得剛才那一下疼得實在是妙不可言,硬生生把呼痛聲都給壓制回去了。
折騰了一晚,大早雞叫時,全家人窸窸窣窣起床了。楊寄有點困得爬不起來,翻了一個身,順手捋了一把女兒的肉胳膊,打算偷懶再睡一會兒。
可是,他一下子驚醒了過來。伸手在自己身子下面摸了摸,一片又溼又涼,順著溼的地方探過去,一直探到阿盼的身下,嗯,那裡溼歸溼,還焐得暖烘烘的。他把手放鼻子前嗅了嗅,果然沒有猜錯!!
楊寄一咕嚕爬起來,從層層疊疊胡亂裹著的被子裡把阿盼揪出來,她努力睜了睜眼,可惜迷濛得睜不開來,軟趴趴地倒在楊寄懷裡,繼續做她的美夢。楊寄見她要睡,又不忍心了,自己嘆口氣,笨手笨腳地給她換尿布、換褲子、換床單,折騰得一身汗。
窗外頭,沈魯氏悄悄對沈以良說:“阿末累了那麼久,讓他好好睡一覺吧。早晨的點心我為他留好了。大家手腳都輕一點,別吵著他。”
聲音雖輕,楊寄也聽得感激。他頂著兩個黑眼圈,瞥瞥窗外還暗濛濛的,實在是困得不行,胡亂把尿溼的衣服被褥丟在地上,拍著阿盼,打算再睡一會兒。
可是,阿盼翻了幾個身,居然醒了!
她剛剛會爬,很自豪自己的新技能,一邊“咿咿呀呀”說著只有她自己才懂的嬰兒話,一邊爬行著在榻上繞圈兒。路過父親身邊時,便好奇地打量他。看還不過癮,伸出小手指去扒他的眼皮,戳他的鼻孔,摘他的頭髮,最後把他的嘴唇揭開,看著裡頭的白牙,高興得合不攏嘴,長長的口水一路垂掛下來,悉數滴在楊寄的臉上。
被女兒玩弄著的楊寄,惺忪半醒中也覺得愉快,任她作為,毫不反抗,只是鼻子被捅得嚴重了,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阿盼嚇了一跳,要緊逃開,手腳並用地往後爬,結果呢,一個倒栽蔥,摔到矮榻底下了。
好在是矮榻,不會受傷,但也足夠這個哭聲響亮尖利的孩子熊嚎一通了。楊寄被她叫得頭皮發炸,也有些緊張,趕忙地鯉魚打挺起身,去看阿盼有沒有事。他把女兒從地上撈起來,裹在懷裡揉。
哭聲漸漸變成抽抽噎噎的,又漸漸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