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才講:“我為你準備了一件禮物,但這件禮物需到必要的時候才能拿出來。如果這真是個死局,我勸你放棄阿圓。如果你為自己按上個‘不守然諾’‘引發邊釁’的惡名,你的路就會難走很多。”
楊寄幾乎怒發上指,但這些年來離別和苦難的磨礪,性子已經不再那麼衝動,他咬了咬牙,沒有首先問阿圓怎麼辦,而是問道:“那麼,你認為我最需要的是什麼呢?”
沈嶺依然望著垂落天際的灰白色銀河,雲淡風輕的說:“人心、清議。”
楊寄冷笑道:“教我心狠手黑的是你,現在叫我籠絡人心、注重清議的又是你。”
沈嶺微微轉頭,只拿眼角的餘光瞥了他一眼,笑道:“又不矛盾!最妙不過,叱羅杜文不娶阿圓,又或者,你能夠找到李代桃僵的法子。”
楊寄愁眉苦臉地搖搖頭:“我以為你有啥好法子了,這些,一個都做不到!”
他懷著這樣的愁苦,日日醇酒樗蒲消磨,新資訊倒也不少,譬如沈嶽和內廷的宦官來往不少,居然問出了沈沅的訊息,他興沖沖告訴姐夫:“皇后親自上表,說既然是和親,女方身份貴重尤為要緊。當年昭君出塞,也不過是民間女子,漢元帝亦是封做長公主。今日沈氏安寧北燕,責任重大,封郡主和封公主都不享湯沐邑,都不過是虛銜而已,何不大大方方封做長公主,也顯示我大楚的真心實意?”
這話無懈可擊,又有不少朝臣推波助瀾,皇甫袞想了想,犯不著為這樣的小事又跟整個朝廷起擰,於是便同意了,封了個“樂平長公主”的名號——反正樂平郡在北燕的地界上。
沈嶽大約有點興奮:“嘿!我們沈家,還出了一位公主!”
楊寄對這個訊息並無興趣,胡亂點頭應道:“虛銜的公主,只不過換套袿衣和車馬儀仗,多便宜的事。你以為你阿姊想當這個公主啊!”
沈嶽嘟著嘴道:“她當不當公主,難道就可以選擇去不去北燕?既然不能選,那還是當公主好了。”
但是隨即,壞訊息來了。皇后庾獻嘉又出么蛾子,硬說建鄴乃是金陵王氣之地,近日卻紫微不寧,五星聚於牛女,是皇后之位震動的預兆,自請廢立中宮,改居別苑。
皇甫袞早就想廢皇后,但是皇后無罪廢立,不是等閒的事,少不得朝中內外討論了一番。而太史司的話尤為關鍵。道是紫微宮內,彗星掃尾而過,若是兩個有皇后命相的人同在揚州這片郡望,只怕總要剋死一個。庾獻嘉謙遜地退讓,表示自己寧可不要皇后之位,也要保全沈沅。
她名義上退讓,另一個做夢都想當皇后的人可不能依。邵貴妃在皇帝的寢宮哭求了一夜,最後下了眼藥,商議定奪是讓沈沅早早離開揚州郡望出嫁,哪怕路上多盤桓幾日,總是好解了建鄴皇后的困厄之態。
這就是很好辦的事了。皇甫袞在朝堂上道:“只能委屈樂平長公主了!反正拖也拖不過去,不如將軍早早送樂平公主去北燕吧。”他笑嘻嘻道:“北燕國書裡再三說,樂平長公主所居之地乃牛女星的分野,正是預示了皇后的尊貴身份。這星象之說,不可不信。”隨即挑釁地看著楊寄:你敢要留沈沅,就是居心不軌!
楊寄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可是又不懂這些門道,也無力反駁。送親的儀仗早就安排好的,“樂平公主”的侍衛不過六百多人,加上陪嫁的侍從、使女,也不超過一千。楊寄既是“送親”,自然也不能大張旗鼓,只許帶二百親衛。
這是一種微妙的平衡:朝廷中不敢輕易對楊寄動手,忌憚他在歷陽、京口、廬江,以及荊州、涼州、雍州的兵力,但是又千方百計地防著他,防著他仗著軍力立地造反。
楊寄只要冷靜,就識時務。他點數完陪送的人,安排好出行的一切事宜,心開始“怦怦”地跳起來,雖然彼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