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戰場上的故事,說的人眉飛色舞,聽的人聚精會神。這時,姜信和作著摸索前進的動作,突然,手一揚,說:“我把繩子一甩,不偏不歪,正好套著那個大塊頭高個子的脖頸,轉身拖著就走,回到營部報告說,‘舌頭’抓來了,可一鬆手,那一兩百斤重的美國兵‘撲通’一聲倒在地上,原來他早被我勒死了!”有學生提問:“你用繩子去套他時,他為什麼不開槍?”姜信和卻嘲笑地說:“你真是個小孩子,他死都來不及,還怎麼開槍!”
彭石賢想象不出這是怎樣一個勒法,手這麼一揚,繩子這麼一套,美國兵就給拖回來了。
“這件事我不但沒有請到功,反而受了批評,因為把人勒死了,能找誰去要情況?於是,我就請求再去抓一個來──同學們該到齊了吧,彭石賢你給查一查人數——彭石賢可滿不錯,是我看著長大的,聰明,也有點調皮,是不是?我說,如果上戰場,就得這種人,打起仗來,人不聰明不行,全不調皮也不行,笨頭笨惱的人,不是去白送死?”
姜信和就這樣把彭石賢介紹給大家,不管他要說明的是什麼,但那態度是親熱的,彭石賢清查了一下人數,說:“就差龍連貴一個。。。 ”
“老龍來了!”龍連貴上山打柴回家,見到開會通知,飯也沒吃就趕來了。
“好吧,”姜信和說,“石賢,你去請龔鎮長來,她就在隔壁我的房子裡。”
這時,龔淑瑤已經來到會議室門口了。她容光煥發,腳步輕快,用敏捷的目光掃過全場,走到了講臺前面,她沒有就座,清了一下嗓門,便啟動那有菱有角的雙唇發話了。彭石賢覺得她比以前顯得更年輕,也更富魅力。聽人說,她已決意與丈夫離婚,只是手續還沒有辦妥,因為她想讓男方主動提出要求。
龔淑瑤的開場白很簡短,除了對同學們暑假回鄉支援生產,協助宣傳工作表示歡迎之外,極力把姜信和稱頌了一番,讓大家熱烈鼓掌歡迎區裡的幹部作指示。
姜信和同樣用熱情的頌揚答謝了女鎮長,接著,他從國際形勢到國內形勢,從總路線到當前工作,從發展生產的重要性到宣傳工作的意義,說得滔滔不絕,頭頭是道。而且,他能把一些趣聞逸事穿插進去,引用一些幽默的群眾語言,惹得同學們哈哈大笑。本來是個講大道理的大報告,由於他結合了自己的經歷和體驗,頗能給人一種親近的感覺,一點也不枯燥乏味。不過,後來聽得多了,彭石賢發現,這其實也是一種套話,什麼場合都用得上,比如,那些可以炫耀他個人光榮的戰鬥故事就無數次的重複了,是不是胡編瞎造也很難說。但此時此刻,彭石賢的感覺並不是這樣,這位從朝鮮戰場歸來的姜幹事,與那個從張炳卿家跳窗而逃的和哥已判若兩人。
姜信和的報告最後落到實處,他向同學們提出了假期的具體任務,一二三四五六七*,條條至關緊要。由於他的鼓動,同學們開始交頭接耳,紛紛商議,想著如何爭取完成任務,彭石賢馬上記起請戰書的事來。
中午,彭石賢趁母親做飯的時候,趴在那張供奉著青石神的舊櫃子上寫請戰書,可就是沒有話來,母親幾次摧他吃飯,他都起不了身,而且,越寫越煩,最後,他把紙一揉,塞進口袋裡,糊亂扒了幾口飯,就開會來了。現在,他聽了報告,覺得有話好寫了,他從口袋裡模出紙團抹平整,低著頭,認真地修改起來。
李超蘭坐在彭石賢的後排看著他修改。這時,她推了彭石賢一下,“不用改了。。。 行了!”
彭石賢抬起頭來,姜信和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誰能先發個言?”
龔淑瑤也說:“石賢,你在寫什麼呀?”
“他在寫請戰書,”李超蘭替石賢回答,“快寫好了!”
彭石賢並不大方出眾,也極少在這種認真的場合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