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五十二年前,還是五十三年,我記得那時真宗剛剛過世,仁宗繼位。那位前輩看起來三、四十歲模樣,而法慧禪師已經過了百歲了,我原還當那位前輩只是輩分高,不過後來我慢慢知道了,那位前輩不但輩分高,年紀也很高了。”
那老僧慢慢轉過頭來,向玄生瞧去。玄生見他目光遲鈍,直如視而不見其物,卻又似自己心中所隱藏的秘密,每一件都被他清清楚楚的看透了,不由得心中毛,周身大不自在。只聽那老僧嘆了口氣,說道:“後來,又是四、五十年過去了,我慢慢老了,唉……任是如何的英雄蓋世,傾國豔色,擁有何等厲害武功,到頭來也不過是紅粉骷髏,一抔黃土。這世間最為厲害的武功也敵不過時間的……。”
“可是歲月卻彷彿沒有半點影響到那位前輩,他與當年救我時依然是一模一樣。”
老僧說到這裡,提起掃帚清掃起經閣來,嘆道:“經此一事,藏經閣又該能清淨一段很久的日子了,老衲言盡於此,玄生大師請回吧。至於後山之事,請大師自行斟酌,那位前輩特立獨行,性子古怪,若是能得賜見,自然是天大的緣法,若是那位前輩不肯現身,也是機緣不夠,強求不得。善哉,善哉。”
……
後山絕壁,陡峭的山間深谷邊沿。
一位說不出飄逸儒雅,從容自若的中年男子負手而立,他的兩鬢微微有些白,嘴角卻帶著若隱若現的笑意,凜冽的山風下,吹得錦袍獵獵作響,也拂散了他嘴角的笑意。
“慕清流,兩百三十年了!”
旁邊山崖陡壁上,一卷殘破不堪,無論表面還是內裡都已經十分破舊的經卷在勁風下嘩啦啦作響……
………【二、藏經閣的遺書】………
二、藏經閣的遺書
少林,藏經閣。
“師祖,這裡有件袈裟。”
一個年輕的服事僧人,舉著一方破損,古舊的袈裟,攤了開來,上面竟是一行行暈染開的硃紅小字,也不知有著多少年的歷史了,字跡略微顯得模糊:
我回來了!但我的師傅,師兄弟都已經不在了,他們死去很久了。
現在,我也要死了!
這一生,我活得太久,太累。我本以為已經倦怠,能夠從容。但到得此時,面對死亡,留下的竟只是茫然,惶恐。
臨到將死這一刻,記憶裡最清晰的竟是小時候與爹孃,兄長,小妹一起的情景。
長安城中綿綿不絕的風雪,躍馬橋下奔流不息的江流。
永遠記得爹爹執著戒尺,呵斥我和大哥讀書,記得孃親在窗戶邊縫補舊衣,笑著叱責我們貪玩,記得小妹在身後跑著,鬧著,不停喚著‘二哥’……。
我們的日子雖然清貧,但,我們很快樂。
為什麼。為什麼這個變化來得如此之快。就好像是一夜之間。大哥被徵召參軍。很快傳來戰死地訊息。孃親受不了打擊。從此一病不起。爹爹變得沉默不語。再也不呵斥我了。
我很茫然。我不知道生了什麼事。
後來。我知道。原來是有一個叫‘黃巢’地人起兵造反了。
長安城眼看守不住了。皇帝帶著他地文武百官倉惶逃竄前。大舉焚城。最終留下地是一個破敗地皇城和同樣惶恐地流民。
亂軍終於還是進城了。他們開始燒殺搶掠。爹孃死在了逃亡地流民踐踏下。小妹。小妹在那裡?離亂中。我聽到小妹大聲喚著‘二哥救我’地聲音。小妹被幾個亂軍按到了地下……。
畜生。畜生啊……他們怎麼能做出這種天理不容地事情。小妹才九歲啊。我掙扎著跑過去想要救她。卻連反抗地力氣都沒有就被踢暈了過去。
我太弱了。
……
我倖存了下來,我想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