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世成這才覺得不妥。忙衝到院牆邊上,將自己的外袍拿起來披在身上,一邊對諸素素道:“是我冒犯了,多謝諸小娘子救命之恩。”
諸素素的眼光在他身上溜了一圈,點了點頭。轉身進屋去了。
吳世成緊走幾步,跟在諸素素身後。急聲道:“諸小娘子,我明日就去集市尋短工做。等還清了諸小娘子的藥錢,我就走。”
諸素素的腳步頓了頓,又若無其事地舉步進屋,淡淡地道:“隨便你。”反正這男人年輕力壯,出去哪怕給人做奴僕,也是餓不死他的。她諸素素掙錢不容易,不會倒貼男人,也不會養閒人…
過了幾天,諸素素每天回家,沒有看見那個牆角劈柴的背影,倒覺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問自己家的管家,“那位吳小哥兒現在怎樣了?”想想又覺得不忿,又道:“他說要做短工還銀子的,倒是還了沒有?”
管家搖搖頭,“吳小哥兒前幾天出去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了。”
諸素素翻了個白眼,在心裡大叫晦氣,沒想到自己不僅救了個乞丐,還救了個騙子。
啊呸!
諸素素一時氣憤,對管家道:“那騙子在什麼地方尋工做?帶我去尋他!”
管家忙道:“聽說是在東市的人市坊,大小姐要不要過去看看?”
諸素素憋著一口氣,帶著管家去東市的人市坊逛了一圈,卻沒有看見吳世成的人影。
管家尋了個相熟的牙行,問起吳世成的情形。
人市上像吳世成那樣高大健壯的短工很少見,所以管家一說,那牙行的經紀就有了印象,笑著道:“哦,是尋那姓吳的小哥兒吧?我有印象,他只做短工、零工,不肯賣身。如今人市上的貨源充足,有錢有勢的人家,都要賣身契才收進去幹活,現在請短工、零工的人家越來越少,前幾天還有活兒做,這些天都沒有活,昨天還看見他坐在牆角,餓得兩眼都佝僂了,今兒到現在還沒有見到他,不知道他去哪裡了。”
正說著話,牙行的一個夥計指了指轉角的一個柴堆,道:“喏,那邊就是他咯,剛過來,看起來,昨兒又餓了一天。”
諸素素抬眼,看見正是吳世成,身上的袍子更加破舊,幾天不見,又恢復了面黃肌瘦的樣子,跟她第一次在街上“揀到”他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
不用說,這副樣子肯定又是餓的。
諸素素氣不打一處來,噔噔噔走過去,居高臨下對蹲在牆角的吳世成罵道:“好啊你個騙子,你不是說要還我的診費嗎?銀子呢?在哪裡?!”
吳世成有氣無力地抬起頭,看見是諸素素,眼裡先是一喜,然後又覺得全身鬆弛下來,居然心裡一鬆,栽倒在諸素素腳下。
“啊?他好像是病了。諸郎中。就麻煩你給他治一治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牙行的經紀和夥計都爭著奉承諸素素。他們都知道她雖然是女郎中,可是醫術高明,不比那些男郎中差,甚至在有些地方,比他們強的多。唯一有些不好,就是收費太高,太貴了,一般人出不起她的診費,所以他們也樂得看她的笑話。看這個出了名油鍋裡面也撈出銀子的郎中會不會真的見死不救…
諸素素氣得要死。
什麼病了?
分明就是餓的!
這個男人,有手有腳,居然能把日子過成這樣。
她就算有本事。也不想救他。古云救急不救窮,她又不是他媽,沒義務養他一輩子。
“可以啊,我可以救他,不過。潘經紀是不是給他出診費啊?你這樣善心,在人市坊跟周扒皮一樣,從這些苦哈哈身上撈錢,也是時候讓你做點善事,好為你的子孫後代積福啊。”諸素素哪裡是能吃虧的人,再說她在市井長大。跟人鬥起嘴來,從來不落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