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江清把眼光從皮襖上收回來,手指仍然放在皮襖柔和的皮毛上,輕輕撫摸,笑道:「掌櫃歷害,怎麼知道柳某來自大梁。」
劉掌櫃搖頭晃腦地道:「大梁是什麼地方,是帝都。大凡帝都的掌櫃,就算穿一件最普通長衫子,舉手投足也和其他地方的人不同,渾身都透著官氣。」
「一個跑四方的,哪來什麼官氣。」柳江清突然提起那件皮襖子,對著天空看了看,「這件皮襖子是陰山以北的皮子吧。」
掌櫃的原本神情隨意,柳江清此語一出。頓時神情便鄭重起來,道:「原來真是位行家,真是失敬,這是正宗的北陰山羊皮,過了陰山。冬天雪大如磨盤,天氣就更加寒冷,這羊皮自然不同,孔眼細小。皮子帶著些綿勁,你瞧瞧。」
「價錢。」
掌櫃笑道:「這要看多少了,若百件以上,每件二百文,若百件以下,每件二百六十文。」
「一匹上好細絹才四百文,你這皮襖也太貴了,我出二千文。訂上十件男式皮襖,再出二百文,就要這件女式,還有,所有的貨都要陰山北面的皮子。」
兩人討價還價好一會,最後還是以柳江清價錢成交,掌櫃一邊讓店小二給他搬皮貨,一邊心痛不已地道:「我是第一次和柳掌櫃做買賣。就當作交個朋友。我可是一文也沒有賺到。」
這時,從屋外走了兩個穿著衙役。他們都長得極瘦,走在前面的一個留著八字鬍須,臉上內容豐富,諸名鬍鬚、皺紋、黑斑、大小痘,都密密地臉上擠做一團,他一邊走一邊道:「劉掌櫃,有客人來了,怎麼不讓夥計來通傳一聲,莫非想從我手溜掉嗎。」
劉掌櫃見兩人進門,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但是很快又滿臉堆笑,道:「兩位爺,我正準備到你這兒來。」
瘦衙役橫在掌櫃和柳江清身邊,用手拍了拍一堆皮貨,道:「這些貨值多少錢。」他用手指著掌櫃道:「劉掌櫃別說,讓他說。」
柳江清做過買賣,又當過大梁城南尉,知道衙役的意思,偷眼見劉掌櫃面帶苦笑,就道:「這些貨值一千一百文。」掌櫃見柳江清極為伶俐,臉色這才緩了緩。
瘦衙役卻頓時變色,歷聲道:「別在這打馬虎眼,這些貨至少值五千文,按慈州規矩,除陌錢是必須交的,五千文就得徵取五百文,劉掌櫃出二百文。」他指著柳江清道:「你出三百文。」
除陌錢是雜稅一種。
在大林,雜稅是指田賦以的一切稅收,以鹽、酒、茶、關為四項大財源,除此以外,還有買告身與度牒錢、戶稅、青畝錢、率貨錢、稅間架和除陌錢。
除陌錢實質上是一種交易稅,按大林律,凡公私買賣達一千錢,公家徵取二十,如有隱匿不實報,每隱百錢則沒收二千,杖六十。
柳江清暗吃一驚,道:「除陌錢沒有這麼高吧,大梁城不過一千抽二十,一千抽一百,太高了,我們哪裡還有賺頭。」
瘦高個子毫不客氣地打斷道:「大梁是大梁,慈州是慈州,只要到了慈州來,就得按這個規矩辦。」
柳江清立刻介面道:「這樣做,過不了多久,慈州皮貨就要完蛋,衙門的收入也自然沒有了。」他用手比劃了兩下,道:「殺雞取卵的事情最好別做。」
衙役沒有料到這個大梁商人如此刁鑽,猛地一拍桌子,道:「殺雞取卵,老子偏要殺雞取卵。」
另一位一直沒有出聲的衙役走上前來,拿起皮貨看了看,道:「喂,江郎,你看錯了,這是契丹上好羊皮,至少要值八千文。」
瘦衙役嘿嘿笑道:「正是,少算了三千文,大梁來的掌櫃,你不是勸我別殺雞取卵,那好,這三百文就算在你頭上。」他伸出手,道:「六百文除陌錢,快點拿來。」
柳江清身後是兩名大梁府小吏,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