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帥說的是什麼話,兄弟們的家人都撤退到了北邊。咱們沒有後顧之憂,怕甚!只是夫人,啊,夫人來了。”三兒瞧見了帷幔後頭轉出來的一箇中年旗裝婦人,連忙行禮請安。
那個中年夫人滿臉憔悴,似乎被風一吹就要倒,但極為沉穩地走到祥厚和三兒的前頭,工工整整地請了安。
祥厚沒動,沒有去扶她,直等到那穿著誥命服飾的婦人直起了身子。才搖了搖頭,苦笑著說道:“夫人,你這是又何必呢?軍中的家眷都依然安置了出去,你留在這裡陪著老夫一起死。你總是這麼倔強……”
祥厚的妻子搖了搖頭,“老爺,妾身跟著您在江寧城中享了這麼多年的福,不想離開您半步了,大哥兒有了妻子,二哥和姑娘都已經有了親事。妾身沒什麼好掛念的,若是老爺這戰有失,妾身絕不獨活,妾身是皇上冊封的誥命,老爺沒有臨陣脫逃的事兒,妾身也沒有這樣丟了八旗臉面的事兒!”
祥厚握住了這個面前陪了自己二十多年的老妻,一陣柔情湧上了心頭,突然有些愧疚,自己以前太寵愛那幾房小妾了,忽略了這個溫順卻又倔強堅定的女子,“好好好,請夫人在殿前看著為夫殺敵,咱們夫妻不論生死都在一處便罷了!”祥厚吩咐三兒,“傳令下去,今個誰能殺十個長毛亂匪,等到光復江寧,老子就請他去秦淮河上喝一夜的花酒,老子請客!”
“得嘞!”三兒拂去了忍不住流下來的熱淚,恢復了八旗紈絝子弟的懶怠模樣,“小的我要點那個秦淮河第一紅的姐兒,俞兒!大帥肯割肉花錢嗎?!”
“哪裡這麼多的廢話!”祥厚瞪了一眼三兒,“到時候給你一齊叫上秦淮八豔!本帥有的是錢!就怕你這小子得馬上風!”
“喳!”三兒笑嘻嘻地出去傳令了,片刻之後,外頭傳來了連篇歡呼聲。
“大帥公侯萬代!”
“大帥小瞧咱們!就等著大帥大出血了哪!”
“十個算什麼事兒!瞧我的,起碼得五十個!老五,可不許和我搶!”
“得得得,到時候別再老子這裡偷幾個去就算大哥你厲害了!”
祥厚和夫人攜手出了大雄寶殿,祥厚夫人給自己的丈夫緊了緊胸前的圍巾,眼中充滿著崇拜和信任,宛若二十年前剛剛新婚燕爾的模樣,祥厚也點了點頭,像以前在江寧城中當差那樣,淡淡地說了一句,“那我出去了。”好像只是去江寧城外打獵一番自然鬆快。
祥厚下了石佛寺的山門,看在自己的兄弟都在門口等著自己,胸前湧起了一陣豪情,祥厚翻身上馬,絲毫不顧及越來越近的喊殺聲,大聲呼喝道:“兄弟們,外頭的是想反了咱們大清江山的長毛逆賊!咱們的家人子女已經後顧無憂,咱們應該怎麼辦!”
“殺!殺!殺!”眾人舉著刀紛紛呼喝。
“好!咱們也讓他們瞧瞧!什麼叫天下無敵的滿洲八旗!”祥厚拔出了手裡的刀,策馬往前,“咱們八旗子弟還是不是爺們,胯下有沒有蛋,還有沒有血性,就瞧著今天!”
“誓死跟隨大帥!誓死跟隨大帥!”原來江寧城中駐防的八旗兵被激發出了心中的血性,雙眼爆紅,恨不得此時就和太平軍一決死戰。
二月十一日,李秀成大敗三岔河清軍,火燒聯營,聯合九浮洲水師部和薛蠻子兩部一路西進,包圍了石佛寺祥厚的江寧八旗,祥厚身先士卒,大聲呼喝,浴血奮戰,李秀成圍困了三日,二月十五日,最終清軍不敵,滿營覆滅,所有士兵,包括火頭夫全數死戰到底,無一生還,祥厚身中三十餘箭,猶自屹立不倒,死時仍怒目圓睜。祥厚之妻自縊,連同殉國,李秀成敬佩祥厚夫妻忠義,合葬之。此時德興阿已經收羅了殘部,徐徐退到了安徽境內,江北大營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