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夢魘之間無數冤魂的慘叫,叫他如何承擔。
他咬著牙,鐵青著臉,沉吟半晌,然後猛然跪起,正想大喊幾聲“有人沒有”,耳中聽得吱呀之聲響起,前方開啟一個小小的,僅容兩隻手透過的門戶,有細微的光線從外面射進來。
太監特有的尖細聲音從小洞中傳來:“小人給容公子請安。裡頭牆角有淨桶,一日三餐我們會按時送至。皇上有旨,請容公子安心在此休息,等皇上有空,再來和容公子聊天,想必到時容公子也已經想通了自己到底是什麼人?”
容若心中猶記著那刺目的鮮紅、冷漠的殺戮,心中恨意滿腔,咬著牙冷笑道:“你們認為我會乖乖坐牢?”
“皇上有口諭,皇上雖答應不傷害容公子,但容公子自己要撞牆打壁,弄傷手腳,那是容公子的自由,皇上不加干擾。容公子要是撞牆上吊割腕自殺。也盡請隨便,咱們這外頭,每天有三名太醫輪班候著,宮中最好的藥,也全準備好了,隨手可取,保證容公子只要有一口氣,就能及時救回來。不過只能保證容公子不死,不能保證容公子不痛。公子愛幹什麼就幹什麼吧!”
然後是“砰”的一聲。小小的鐵門,被重重的關上,最後一線光明被牢牢阻隔在外,留給容若的。是無窮無盡地黑暗。
整整一夜的等待,不見容若的蹤影,不知皇帝的決定,楚韻如和安樂的眼睛裡都佈滿了血絲。
清晨第一線陽光劃破雲層時,楚韻如默默地站了起來。
安樂卻伸手輕輕按在她的手掌上,微微搖頭:“我去。”
楚韻如遲疑了一下,終於慢慢點了點頭。
已是上朝時分,素來勤政的秦王,卻還留在觀辰股中。沒有動身的意思。
在他臉上明顯的淤青消失之前,這位大秦的帝王,絕對不可以出現在百官面前,就是在皇宮中,可以下達嚴格的禁口令,他也必須儘可能少讓人看到他的臉。
觀辰殿內外皆被封鎖,無關者不得跨進一步,當然這並不包括當朝安樂公主。
安樂幾乎走一路直闖進殿來的,踏入殿中第一句話是:“皇上你把容若怎麼了?”
寧昭淡淡笑了起來。他的妹妹啊,為什麼不問問這個捱了打又一夜不睡的兄長怎麼了:“妳不會認為,他打了皇帝,還可以安然無事吧?”
安樂力持鎮定:“你打算如何處罰他?”
“妳放心,我不會打他殺他、對他用刑。我只是當他的面,刑杖了一批人。”寧昭平靜地說。
安樂即刻想起自已派人探來的訊息:“你把逸園的下人全殺了?”
這一刻,她的聲音都幾乎顫抖。
寧昭搖頭:“我知道什麼時侯應該狠心,但也不至於濫殺。逸園的下人,還有所有曾參與過聚賭的宮人,全被杖得只剩一口氣。只要好好調理,便能復原。逸園的下人,不能鉗制容若,任他為所欲為,甚至任憑賭術流傳於外,只憑此一點,便該重處。聚賭之風,更加不可寬容,若不重加懲處,警戒諸人,那朕的皇宮,還不知變成什麼樣?”
安樂黯然,寧昭這樣的處罰理所當然,令人無可指摘,他能高抬貴手,饒人一命,已是皇恩浩蕩,應該三呼萬歲了。
“你不是為了被打的事,需要保密?”
“保密?”寧昭失笑,伸手撫過眼角傷處:“天下很多事,不怕被人知道,只要當事人不承認便走。等到我傷好了,唯一的證據就消失了,誰敢說皇帝被容若打了,那是找死,聽到的人,要真把這麼可笑的笑話當真,也同樣是找死。朕說不是就不是,有哪一個,敢來跟朕爭執。”
安樂苦澀地說:“但是,你卻要告訴容若,一切都是因為他打了你,然後,讓他眼睜睜看著無數人在他面前被打,並且讓他以為,所有人都被活活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