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連忙收心斂神,眼觀鼻鼻觀心,一本正經地坐得端端正正。
屋子裡人多得很,孟鬱槐也顧不上和花小麥說句話,就被人群簇擁著去院子裡吃酒。房門一關,喧囂吵鬧都被隔在了外頭,屋子裡霎時間一片安靜。
花小麥像個鵪鶉似的,探頭探腦四周打量了一番。
這大抵就是孟鬱槐平日裡住的房間,雖然床和櫃子都換了新的。窗戶上、牆壁上……凡是目光所及之處,都貼滿了大紅的喜字,卻仍然能輕易便尋到他這麼多年來在此生活,所留下的各種痕跡。
好吧,從前這是他一個人生活的地方,但往後,此處就是他們兩人共同的家了——唔,還得加上那個被花二孃用各種形容詞。徹底妖魔化了的孟老孃。
思及此處,花小麥心中就很有點悲喜交加的味道,站起身來在屋裡轉悠了一圈,順便透過擱在窗臺上的鏡子。又將自己那張臉打量了一番,嚇得一個激靈,忙四處找水找盆子,想將面上那一層厚厚的牆灰給洗了去。
這屋子還算寬敞,各種傢俱和器皿也很齊備,且為了成親,大約之前也曾好好收拾過一番,瞧著挺舒服溫馨。花小麥四下張望一番,在靠裡的一個角落中發現了一口蓋著蓋兒的大鍋,旁邊還有個木盆子,走過去揭開蓋兒一瞧,裡頭是滿滿一鍋熱水,溫乎乎地還冒著熱氣,只是不夠燙,用來洗臉,倒是極合適。
她也沒工夫去想,這到底是孟鬱槐放在這裡,還是孟老孃拿進來的,趕緊隨便找了塊布,將脖領和袖口掖好,痛痛快快洗了個臉,見那水裡都有些泛白,臉上卻終於重新變得乾乾淨淨,這才覺得舒服了,將那盛著殘水的盆子往大鍋後一藏,復又走到床邊坐下。
院子裡高聲的談笑和互相敬酒的聲音隱約傳了進來,看來,是已然開了席。花小麥摸了摸有點癟的肚子,不無幽怨地扁扁嘴,雖然極力不許自己大口呼吸,鼻子裡卻仍舊嗅到了一股食物的香氣。
唔,這個是清蒸黃魚嗎?海魚哎,在火刀村可不多見,孟鬱槐那傢伙是打哪兒弄回來的?不過……姜和蔥好像放得多了些,將那股子鮮香氣都蓋了過去,嗯,要不得,要不得……
她很是瞧不上地搖了搖頭,吸了吸鼻子,接著聞。
咦,這廚子也做了拌牛肚仁?可是,沒有本姑娘那一出手便大殺四方的辣椒油,你這菜怎能好吃?
等等,等等,她怎麼好像還聞見了一股海參的味道?孟鬱槐這敗家子,哪有這樣瞎花錢的!況且那海參是用了清燒的手法,芡重了些,將那股鮮味都給壓住了,好糟蹋東西!
……雖是覺得廚子的手藝不盡如人意,但光聞見香卻半點吃不進嘴裡,卻愈加讓人腹中咕咕直叫。話說,嫁人這種事,外頭的一眾賓客只管自己喝得熱鬧,卻怎麼就沒人想到,也應該照應一下房中的新娘子?
花小麥揉了揉眼,越想越覺得委屈,又出不得門,正要站起身來再晃悠一圈,卻聽得忽然一聲門響,一顆小腦袋便從門外探了進來。
“小麥姐……”那小姑娘一閃身便跳了進來,手中捧著三兩個碗。站在門口笑眯眯地瞅著花小麥。
“月嬌?”花小麥霍地站起身,“你怎麼在這裡?”
“我爹孃來吃酒,我跟著跑來看熱鬧呀!”羅月嬌理所當然地嘿嘿一笑,朝前走了兩步,將手中碗碟盡皆放在桌上,“鬱槐哥瞧見我了,便讓我去廚房拿兩樣菜,端來給你吃。他對你可真好。在外頭被人灌酒呢,還擔心你餓肚子!”
花小麥抿唇衝她假笑了一下,走到桌邊朝碗裡張了張,果見都是她猜中的那幾樣菜餚,便也扶起筷子來,毫不客氣地吃了兩口,含含糊糊地對羅月嬌道:“幸虧你來了。我早晨便沒吃甚麼,這會子真的餓得前心貼後背——不過,你就這樣跑進來,不會有人說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