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桃的屍身就停放在鳳陵仙家,她沒有父母也沒有親人,後事是鳳陵仙家幫忙操辦的,等她死了,所有人這才猛然意識到,原來這姑娘這麼孤獨。
她正直又講義氣,眼神明亮又乾淨,像個月牙兒,也很少拒絕別人的請求,體貼又懂禮貌,她好像不會難受和害怕,總是像個活力滿滿的小太陽。
或許是因為根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緣故,寧桃很喜歡交朋友。可是,好像並沒有多少人把她當成朋友,她好像也知道,自己自始至終就沒辦法真正融入大家。
自始至終,她就像個邊緣人,像個配角,旁觀眾人的愛恨糾葛,看著常清靜和蘇甜甜相遇、相知、相愛。
只有一件事例外,那就是楚昊蒼,那是她唯一的叛逆,也是他狂奔在自我毀滅道路上唯一的人性。
她死前,踉踉蹌蹌地背著楚昊蒼的斬雷刀,走在荒草間。
夕陽落在她身上,她好像燒成了一團火,骨血都燒盡了。
在她死前,好像沒有人意識到她是個年紀不大的女孩子,是本該捧在手心呵護的女兒家,她會害怕,會因為旁人的冷淡而失落,會受傷,當然也會死。
在寧桃下葬後的那幾天裡,常清靜還有點兒恍惚。
謝迢之平靜地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移開了視線,沉聲說。
「寧桃是死在萬劍歸宗劍陣下的。」
「這劍陣傷的不止是肉體,更傷及神魂。」謝迢之皺眉。
寧桃死後,他派人去扶川穀走了一趟,照理說人死後總有魂魄殘留,但扶川穀裡安安靜靜,空空蕩蕩到詭異,只有山風呼嘯而過。
「她的殘魂被劍陣所傷,如今散落各處,想要她安息,就必須蒐集回她的神魂,屆時再下葬。」
聽到這話,吳芳詠指尖微微顫抖,眼眶紅腫。
寧桃這一死,好像徹底把吳家小少爺驚醒了。吳芳詠幾乎把手都掐出了血,才恍惚地意識到自己之前有多混蛋。
他守著一個不能言說的秘密。
那是他和桃子共同的秘密。
寧桃,喜歡常清淨。
可是看著與蘇甜甜並肩而坐的常清淨,吳芳詠又覺得諷刺。
「多謝前輩提點。」常清靜站起身,頓了頓,「晚輩知道了。」
蘇甜甜愣了一下,牽著裙子站到了常清靜身邊兒,陪著他一起走了出去。
他殺了一百二十個鳳陵弟子,就算是罰罪司是蜀山對不起他,騙了他在先,就算謝迢之不計較,也不代表著其他人不計較。
這幾天,蜀山高高在上的小師叔,好像一夕之間,變成了人人喊打的落水狗。
可是常清靜好像並不在乎,他容色平靜,神色極涼。
他察覺到了蘇甜甜的動作,目光淡漠地掃了她一眼。
蘇甜甜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她從來都沒有過這種感覺,寧桃的死好像在她和常清淨之間劃開了一道永遠無法逾越的鴻溝。
她倒寧願常清淨他悲痛欲絕,痛不欲生,可是常清淨卻漠然得像是死去了一個並不多在乎的人,他迅速地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好像不費什麼力氣就從寧桃的死亡中抽離了出來,神色平靜,照常生活。
他像是一柄寒光凜凜的劍,冷戾又剛硬,這或許是他保護自己的手段,他將自己與四周的環境都隔絕了。
人死後一般都會魂歸故里,寧桃沒有家,謝迢之推測,寧桃的殘魂或許散落在他們這一路走來執念最深重的地方。
這就代表著王家庵、偃月城這些地方他們都要一一走過。
鳳陵仙家有一棵百年的老桂花樹,
一眉新月西掛夜空,又到了桂花開放的時間,微風吹動,香氣馥郁,涼夜中浸透著桂花甜蜜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