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也不是了。
陽光下,他的父親,還真是孤零得可怕。
趙出慢慢地走到他的旁邊,然後,在榻上坐下。
前趙王轉過頭來。
他怔住了。
他呆呆地看著趙出,從喉中發出一聲含著濃痰的輕咳。
在宮婢地服侍下,前趙王咳出那口濃痰後,還在盯著趙出打量。
趙出垂著雙眸,他接過扇,給父親扇了起來。隨著習習涼風拂體,趙出低低地說道:“父王。”他的聲音低而清,一如往昔,“你現在,最想的是哪一個婦人?”
前趙王萬萬沒有想到,他的兒子在經歷了這麼多事,在隔了這麼久後,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問的卻是這個。
前趙王怔怔地看著前方的樹林,明亮的陽光,正透過濃密的樹葉灑落在地。他低啞地說道:“最想念的婦人?”頓了頓,他又咳出一口濃痰,“我想念的,只有一個婦人。”
前趙王望向遠方的眼神,已經帶上了一點淚水,他低低地說道:“她的名字叫娃。那一年,我還沒有及冠,也沒有娶婦。娃是奶媽的女兒,她和我一起長大的。那一年,她抱著我,告訴我,她喜歡我,要與我在一起。”
前趙王的眼神痴了,呆了,“娃長得不好,一點也不好。當時我推開了她,我對她說:她這麼醜的婦人,做我的姬妾都不配。”說到這裡,趙王的聲音完全啞了,他看向趙出,問道:“兒,你說,為何這麼多年了,父親記不得我的嫡後,也就是你的母親,也記不得秦姬,我記得的,只有那一天抱著我,對我說,她喜歡我的娃?”
前趙王的眼神中滿是困惑。趙出垂下雙眸,半晌半晌,他才閉上雙眼,喃喃說道:“因為,這個世上,婦人萬萬千,只有那個娃,是真心慕你這個人。”
趙出這話一出,趙王突然間,雙手捧著臉,陶陶大哭起來。
他哭得很傷心,淚水順著蒼老幹枯的指縫不斷流出,“我當時推開了她。當時娃跌坐在地上,望著我的眼神,我直到現在還記得。後來我才知道,在我娶你母親那一天,娃便跳到河裡了……當時我知道了,一個晚上都沒有睡著,胸口一直堵悶堵悶的。兒,父真不知,都過去了四十年的事了,父親為何還在想著?還時時想著?那秦姬如此之美,當時我為了她,什麼都願意做來,可為什麼自她死後,我偶有想起,也不曾如此痛苦?為何到得現在,父想到秦姬,卻只當她只是一個尋常婦人,竟是半點思念也無?”
趙出沉默著。
前趙王像個孩子一樣,不停地哭著,哭著。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停止了哽咽。
這時,趙出低低地說道:“父親,兒也喜歡上了一個婦人。”前趙王抬起淚臉,不敢相信地看著他的兒子。
趙出對上父親的眼神,苦澀地一笑,他淡淡地說道:“也不怎地。就是吃食時,睡覺時,一個人獨處時,總免不了想到她。”
他抬起頭,望著頭頂上的天空,天空中,一隻鷹正扇著翅膀,驕傲地滑翔過宮城,“父親,你說這人,如果老是想著一個人,她在時,覺得世間百味皆美,偶爾看到絕代佳人,會覺得風姿勾人,可為何她一去,所有的飲食,都木然無味,所有的美人,都面目可厭?”
前趙王沉默了。
半晌後,他低聲問道:“此婦,極美?”
趙出搖了搖頭。
前趙王這下有點不解了。
直過了好一會,他才沉啞地說道:“秦姬甚美,令得父一聲沉迷。娃不美,父在此時寂寂獨處時,時刻思念。兒,如那婦不是極美,不會像秦姬一樣令父擔負昏潰之名,你就回去找回她吧。”
趙出轉頭看向他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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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