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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往返橫穿了整個中國。

更銷魂的是,直到399999公里走完,我也沒搞清楚他在為誰難受……

(二)

老張是重慶崽兒,和我同庚,比我瘋。

他是我重慶酒吧的合夥人,酒吧名叫末冬末秋,在重慶的酒吧界有三大特點最出名:最文藝,最賠錢,老闆最瘋。

一句話:唱歌喝酒解放天性,掙錢賠錢聽天由命。

冤死我了,我是莫名其妙地成為老張的合夥人的。

有一回在觀音橋吃九宮格老灶火鍋,倆人都喝高了,他非要給我唱新寫的歌。

重慶民間藏龍臥虎,誰能想到破破爛爛的火鍋店裡居然還備著吉他,連變調夾都有。

老張掄起吉他,張嘴就唱……

他是個善於自我感動的人,帶著哭腔唱的。

一曲唱完,整個小火鍋店都被感動了,服務員在抽鼻,隔壁桌好乖好乖的重慶妹子在偷偷抹眼淚,火鍋店老闆紅著眼圈衝進廚房又衝出廚房,親自送來了一盤毛肚。

老張很驕傲,夾起一片毛肚丟進嘴裡大嚼。

他喝高了,忘了在鍋裡涮涮再吃的……

我就算沒喝高,也不會攔著他的……

老張嚼著生毛肚,大著舌頭問我:這首歌怎麼樣?我注意力全在那片毛肚上,隨口答:爛!

他問:有多爛?

我說特別爛!

他不甘心地問我:你說的具體點兒嗦(重慶方言中的語氣助詞),到底是哪種爛?

毛肚看來很難嚼,他半天沒嚼爛……

我說:就是很不值錢的那種爛。

火鍋白氣騰騰,老張忽然嗚嗚地哭了起來,眼淚嘩嘩的。

他一邊嚼著牛肚一邊哭,一邊哭一邊問:那到底爛到什麼程度嘛,到底值多少錢嘛?

他哭得像個精神病一樣……

全屋子的人都在敵視地看著我,好似我剛飛起一腳把一個無辜兒童踹下了水溝一樣。

我慌忙滿世界找老張的脖子,摟著他哄他,告訴他,這首歌最起碼值六位數,好幾十萬呢。

我記得我好像安慰了他半天,還幫他把嘴裡那塊生牛肚給摳了出來。

我們好像還很激動地擁抱,說了一鍋底感人肺腑的話。

然後就喝失憶了,其餘的我完全記不起來了。

……

第二天酒醒,我哭著發現我卡上少了六位數的人民幣。

還是用手機銀行轉帳的!

好吧,人生已多風雨,往事不要再提,反正從此我成了末冬末秋酒吧的老闆之一,年年拿分紅,最多的一次有三位數……

總之一句話:打倒毛肚!

(三)

老張站在國內到達出口,鬍子拉碴,滿眼血絲。

我嚇了一跳,怎麼瘦成這樣?怎麼憔悴成這樣?

除了火鍋店那回之外,從來就沒見他皺過眉,他向來不都是傻樂傻樂的嗎?

到底出什麼事了,怎麼難受成這樣?

老張一臉死水地看著我,說:航班快起飛了,咱們走吧。

走什麼走?我不是剛下飛機嗎?

我一頭霧水地被他從國內到達拽到國內出發,辦票、過閘,坐上了重慶飛上海的航班。

我沒揍他,因為機票是他買的,而且他神情恍惚地說:什麼都別問,你就當是陪我再瘋一次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