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再也沒有看他一眼,轉身就走。他大步地沖回自己的住處,沒有片刻停頓,就開始飛快地收拾自己的揹包。
「秦!你這是要做什麼?」安德魯惶恐地搓著雙手:「你冷靜一點!弗蘭克說了,不是不救艾姆村,只是要優先考慮其他村落。最多十天,哦不,最多八天,八天!等其他人都接過來了,咱們就有車和人手去清路救人了!你不要著急,楚醫生一向很厲害的,村民不都是誇他是神明轉世嗎?你放心,他一定不會有危險,你先別——」
秦昭突然停住了動作,直起身,濃黑的眉眼間沒有一絲表情。
「他不是神。」秦昭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沉沉地說:「他是人。」
「也許在你們心裡,他是敢跟死神要人的神明,是無私奉獻的醫生,是勇敢優秀的白衣戰士。如果他哪一天犧牲了,你們也一定會流著淚崇敬地對他說一聲』英雄『』偉大『。可是在我心裡,我才不在乎他是什麼英雄,偉大不偉大,奉獻不奉獻。我只知道,他是一個會冷會熱,會哭會笑,會累會疼的人,一個活生生的人。」
「他的名字,只能在百年之後,與我』秦昭『二字並排刻在同一塊墓碑,而不是現在就被銘記在殉職紀念碑上。」
第85章 最後的辦法
艾姆村。
鉛色的雲塊低垂。已經有接近半個月沒下雨, 土地翻起白花花的鹽鹼,草地枯黃。村口鐵門大開,一排圓木削成的刺狀圍欄依次排開。在這樣乾旱難熬的季節裡, 連一聲鳥叫蟲鳴也無, 死一樣的靜默籠罩著這片孤島般的小小村落。
忽而起了一陣風,風吹著枯死的蓬草亂飛。柵欄邊, 兩個帶著sf白底紅十字袖標的志願者不約而同地眯起眼睛。
呵……起這樣大的風,總要落雨了吧。
「我說, 咱們乾脆回去吧, 別站崗了。」其中較為年輕的志願者扯了扯身上被風吹地嘩嘩作響的半透明塑膠布——那是他們自製的簡陋防護服:「這鬼風太大, 真受不了。」
另一個年長的志願者看了看錶, 搖頭:「不, 還有一個小時才換崗。我們現在走可不行。」
「不是吧夥計,你還真以為再等守一個小時, 就會有人來救咱們?」年輕人冷笑一聲:「你難道沒有聽說, 唯一那條通車的山路已經被炸毀了,石頭堆的像小山一樣高。要等那條路修好……呵呵!上帝保佑咱們能活著等到那一天!不如現在想幹嘛幹嘛,去他的志願者, 去他的防疫輪崗!」
年長的志願者面色凝重地看著年輕人:「我相信楚醫生。只要他沒有放棄這個村, 我們就不能放棄。」
「呵, 他是沒有放棄, 他偉大, 他高尚,可惜……」年輕人突然拉長了尾音,然後沖對方做了一個很不吉利的手勢。年長志願者的臉色一下就變了。
「不許胡說!」他呵斥著,可越說到後面,他的語氣就越變得發虛, 簡直像是自我安慰了。
年輕人哼笑了一聲,表情有點像得勝的樣子,卻又看不出太多的喜悅。擺擺手走了。
年長的志願者沉默地看著那年輕人的背影,然後順著背影朝村裡的某個方向望了望。似是想到了什麼傷心事,他許久才幽幽地嘆了口氣。
志願者眼中一片酸澀。只是他帶著防護手套,沒法擦眼,只好努力地眨了眨眼睛。待他好不容易排乾眼睛裡的水分,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他一下就愣住了。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又匆匆忙忙向前奔了幾步,努力眯起眼睛。
怎麼……那路的盡頭……竟然有人?有人來了?!
他是誰?!!
男人背著沉甸甸的,足有半米高的登山包,氣喘吁吁,一瘸一拐地地邁進艾姆村的大鐵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