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後人眼中,常勁中與林念禾簽訂的這份協議實在是個昏招。
可在當下,幾乎所有人都覺得林念禾吃了大虧。
榮志國擰著眉頭嘬完了一支菸,伸手按住林念禾的頭揉了一把:“沒事兒,師父養活你。”
林念禾:“……?”
榮志國捏著火柴盒,沉默片刻又說:“火柴盒就別糊了,你好好學習……總沾漿糊手會泡爛的,你還年輕,還不到為生活犯愁的時候。”
林念禾:“……?”
她師父好像誤會了什麼。
榮志國的確誤會了,不止誤會,一段並不美好的回憶正在侵蝕他。
那是他十四歲的時候,他大姐求爺爺告奶奶碰了無數壁,這才把他送到一個老鉗工的鋪子裡當學徒。
做學徒沒有工錢,逢年過節還得給師父送禮。他不想幹了,想去賣報,或者賣煙也行,只要能掙錢,幹什麼都行。
他跟大姐說了之後,大姐折了家門口的柳條抽了他一下午,揚言他敢不去學手藝就把他打死。
他打小就倔,柳條斷了三根也不肯去學手藝。
後來,大姐哭了,哭得比他這個捱打的還慘。
大姐說,你總不能賣一輩子煙吧?熬過這兩年,學一門手藝到哪都不愁。
大姐說,家裡有錢,姐能供得起你,你好好學,姐還等著你養活姐、讓姐過好日子呢……
再後來,他家日日夜夜都充盈著漿糊味兒,還有粗糙的火柴盒。
漿糊是水和麵粉熬出來的,手被泡得時間久了就會泛白發皺,再被粗紙殼來回磨蹭,手指很快就紅腫起來。這樣的面板格外脆弱,稍微多用一點兒力,一層皮就蹭掉了。
白天磨掉了一層皮,晚上再長出來,第二天再被磨掉。
在榮志國的記憶裡,大姐的手總是又紅又腫。
可她卻絲毫不覺得那些火柴盒是折磨她的刀子,她總在笑,數著火柴盒,盤算著這個月可以割二兩肉包餃子。
榮志國最終也沒能讓大姐過上好日子。
她死在他出師的那一天。
他來不及用工錢給大姐買一根紅頭繩。
……
榮志國站在車廂連線處,臉被漏進來的風吹得發涼。
他隨手一抹,一臉水。
“師父。”
林念禾遞給他一塊手帕。
榮志國被撞破了窘態,尷尬的清了清嗓子,別過頭去不接手絹。
林念禾一邊疊手絹一邊說:“您誤會了,我糊火柴盒不是為了工錢……黑省火柴廠在我們生產隊建了分廠,大隊長組織大家一起學習了糊火柴盒,我就糊了那麼幾個,哄您的。”
榮志國呼吸一滯。
他誤會了?
他盯著林念禾,心中卻沒有絲毫埋怨。
誤會了好啊,誤會好。
他鬆了口氣,曲起手指敲了下林念禾的腦門,悶聲說:“嗯,不缺錢就行。”
林念禾沒捱罵,有點兒不適應。
林念禾沒捱罵,有點兒不適應。
尤其看到榮志國那複雜的表情,她的心更是七上八下的。
“師父……”
“喊喊喊,一天天的就知道張嘴喊‘師父’,沒事兒幹就自己找個涼快地兒蹲著去,別跟這兒礙眼!”
“好嘞。”
……
日夜更迭,天氣漸熱。
四月的穗城,氣溫已經超過二十度。
因為春交會的緣故,全國的物資都緊著穗城用,街上的人和車都比平時多了數倍。
“么兒,啷個多行李你們是咋個弄上火車的呦!”
黃部長擦了把汗,看林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