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那一雙雙熾熱的眼睛,林念禾突然有種開個班講成功學的衝動。
略一晃神,她趕緊搖搖頭,把這個缺德念頭丟擲腦海。
沒經歷過海量雞湯文洗禮的年輕同志們被林念禾一句話激勵得熱血沸騰,他們晃了會兒神,繼而熱淚盈眶。
最先打破沉寂的是王東,他騰地一下子從桌邊站起, 回屋拿出他的小竹竿。
王東一手攥著竹竿,手背青筋暴起。他迎著正午的驕陽,揮舞著胳膊把小竹竿高高舉起:
“今日長纓在手,何時縛住蒼龍!”
他因激動而微微泛紅的臉上寫滿堅毅,披著烈日金輝,好像即將出徵的將軍。
是誰最開始附和他的, 林念禾記不得了,她只記得, 那天中午, 知青點從思鄉情切到激揚憤慨,最後,只餘下久久不能散去的一句——
“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
林念禾記得,故事的開始,好像是她熬了碗雞湯。
而故事的結束,是吳校長來找他們去公社開會。
“老遠就聽到你們說話了,這是在集體學習語錄精神?”吳校長笑呵呵的進來,看著一張張眼含熱淚的年輕面孔,說,“今天先到這兒吧?老師們收拾收拾準備跟我走, 得去公社了。”
他們這個村小是剛剛落成的,也是蘭縣唯一一所透過捐贈蓋起來的學校,公社的領導覺得,很有必要在開學前把年輕的老師們召集起來開個會。
李大和也知道這訊息, 他沒與林念禾提,是因為他覺得林念禾知道。
因為林念禾上午的話,李大和特意讓關舅爺趕牛車送他們去公社——他也怕牛車再翻了,幾個小崽子摔一下不妨事,可吳校長那身子骨經不起折騰啊。
吳校長是特意早來一會兒的,她先把牛娃送到王紅家裡,讓王喜喜幫忙看一會兒,本想提前與老師們說幾句,但見他們個個激揚,自覺不需要再囑咐什麼了。
“念禾,你哭啥呢?”吳校長有點兒疑惑,“以前學習語錄精神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麼感動啊。”
林念禾抹去眼角的淚花,表情是說不出的複雜:“校長,您不懂……我就是後悔沒把家裡的照相機帶回來,把同志們的激揚狀態拍下來……”
然後,等他們三四十歲的時候,再拿出來。
操作得當的話,這段珍惜影像應該能保她後半輩子衣食無憂。
尤其是縛蒼龍的王東。
可惜她沒能拍下來。
她的空間裡有十幾套全套的哈蘇相機和鏡頭,但她不能拿出來。
她的心啊,比牡丹江凝固的江水還冷。
吳校長當然不懂她的小心思,還很心疼的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沒事兒, 這些畫面會永遠留在伱們的記憶裡,激勵著你們前行……”
林念禾看看依舊目光火熱的同志們,很自覺的沒說出真實想法,以免被群起而攻之。
前院的幾位正抓緊扒飯,溫嵐王淑梅回去換衣服了,只有林念禾蹲在前院門口,一邊憂傷,一邊思考著——她好像又忘了點兒什麼事。
“大嫂……林老師!”
再次看到伍根茂和曹石建,林念禾又想起來自己忘了什麼了。
她朝他倆招招手,等他們走進了,便從兜裡拿出二十塊錢和一些票遞過去:“下午我去公社開會,你們幫我去鎮上買點兒米麵糧油,雞蛋、肉或罐頭有的話也買一些,蠟燭、勞保手套和草帽也要。”
伍根茂聽得格外認真,邊聽邊自己嘟囔著默唸。
“買好了之後,你們就把這些東西送到勝利大隊的知青點去,”林念禾繼續說,“你們大隊今天新來了一個知青,叫謝宇飛,把這些都給他。”
伍根茂還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