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這茯苓正親自動手替李紀的臥房裡更換晾曬著錦被臥具,她一探手從李紀枕下摸出了一片檀香木雕的書籤來,不由捏在手心裡反覆磋磨著,又忍不住擎在鼻前細細嗅著,那木香的氣味中又混著點人身上的油氣,正是茯苓極為熟悉想念的氣息,她眼前一下子浮起那個精壯雄健的男人的身影來,臉上頓時湧起兩坨紅暈,忍不住從心底笑了出來。
茯苓當初偷偷跟著李紀後面跑到他府門口轉悠時,是再想不到自己能有今日這樣的造化的,當初自己不過是實在走投無路,指望著李紀能念著兒時的舊情和先夫人的情面上,收留自己做個燒火丫頭的,她從小就知道自己相貌平庸的很,從來也沒指望著將來能以色侍人贏得什麼富貴姻緣,便在母親的教導下,對如何做人行事上面十分的留心學習,只想著能憑自己的本事嫁進個尋常人家好好過日子。怎麼也沒想到會遇到李紀這樣出色的天家兒郎,卻偏偏竟有如此的怪癖喜好,不愛美人,倒反愛無顏,竟然第一個寵幸了自己,讓自己有幸能在這府裡活出今日這般的滋味來。
茯苓心裡春心悸動、千轉百回的,手下卻是不停的忙碌,一會兒便把整個臥房收拾的裡外一新了,她站在門口打量著房內,輕輕拍了拍手,這房中的一針一線、物件擺設都是她親手置辦的,看著甚是令人舒心滿意,也不知道少將軍回來是否會滿意喜歡,不過想來就算他回到長安城來,恐怕又要被聖上先召到宮中去小住陪伴一段時日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真正回到府裡呢。
一想到這個,茯苓面上卻不由的一僵,一件要緊的大事驟然浮上了她的心頭,一早上的好心情也頓時煙消雲散了。
少將軍今年已經二十週歲了,換了這城裡隨便哪戶宗親勳貴人家,也再沒有第二個像他這樣,到了這個年紀仍還未成家立業的了,之前聖上也多次親自替他張羅操辦,卻總是陰差陽錯,不是那家的小娘子偶爾巧遇了少將軍,被他一身寒氣和一張刀疤臉嚇的落荒而逃,就是少將軍從別處得知人家小娘子長相妖嬈,舉止不當,不願意求娶的。這幾次下來,不管聖上與太子殿下發火也好,苦苦相勸也好,這少將軍便再也不肯談論婚事了,而於這長安城裡,也早早傳出了各種閒話來,把這李紀活生生說成了一個暴虐成性,厭惡女人的怪物了,連他再去那勾欄酒坊裡應酬作樂,竟然也漸漸的沒有那歌姬舞娘敢靠近他身邊半步了。
聖上李盛為此事很是頭疼惱怒,正想要請那崔皇后親自替李紀張羅婚事呢,誰知北疆卻突然爆發了戰事,少將軍這一隨軍上了前線,此事便又這麼拖延了下來,他這次大捷而歸,想來這件大事必定是要馬上被提上日程了,聽說那宮裡今年本來就要選秀的,估計少將軍的婚事便也會趁此由聖上一起拍板落定了吧。
茯苓左思右想間,手裡的帕子已經被揉作了一團,她不是傻子,自然不會妄想著自己一個丫鬟能一直在這府裡當家做主,可是四年多的日子一天天這麼過下來了,人便漸漸成了習慣,一想到將來的女主子不知道是哪家裡的嬌嬌貴女,不知道會是個什麼樣的脾氣性格,作為通房的身份的茯苓,難免還是惴惴不安起來。
為著李紀的婚事憂思操心的,自然不光只有茯苓這個丫鬟,那大明宮內,聖上李盛這天特意早早就來到了那含涼殿,陪著崔皇后與四皇子一起用了晚膳,一家三口說說笑笑,十分的和樂融洽。
那四皇子李德昌今年已經八歲了,他雖不如李紀那麼天生異狀身形特別高大,卻也是比其他同齡的小兒來的更高大健壯些。李德昌除了在國子監讀書,還由安國郡公崔澤厚親自定期教導,他又傳承了父皇李盛的喜好,於音律樂曲方面很有天分,更是連學習拳腳騎射也比其他人快些,如今一個小小少年立在人前,既有皇族子弟天然的矜貴與氣勢,舉止進退端方有度,又還帶著一些小童的天真活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