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來的這個也不
例外。我琢磨曹老爺和大少爺準是這麼想的。我覺著過意不去,
給大鼻子端茶的時候特意跪I‘一條腿,把杯子舉過頭頂。這是
給貴客行的禮節一r,洋人手忙腳亂,好像曹張氏當真把乳房掏
了出來。一}h
他確實不像個有身份的人。
後來我跟著老爺到他屋裡去了,他一讓我把藥鋪的紙包開啟
給他看。我告訴他五條腿兒的高麗參沒有,只有四條腿和三條
腿!L的,鬚子倒不少,每根參都在三十條以上二他拿起一根人
引數了數,很仔細。
他說:拘祀子是沙地產的嗎?
我說:掌櫃的說是。
他的屋裡長年點個小火盆,老有一口小藥鍋在煮各種東西。
他不讓僕人幹這個事,處處自己來。他補身子補得很鄭重,完
全著了迷。屋裡那股怪味兒只有他才受得了。曹張氏搬出去,在
禪房裡吃喝拉撤睡,可能是為了躲開這股味兒。不過她也有自
己著迷的東西。她迷的是佛和鬼神,她早就把自己當個神仙看
了l
她肯到廳堂裡迎接二少爺,不容易。
曹老爺樂意她這個樣。老爺每天拿個小楠木筷子扒拉藥鍋,
很關心。他看書,打拳,在自家扇場做的紙扇上題詩作畫,其
樂無窮。他常有不高興的時候,因為他怕死,怕得很厲害,可
他從來不說。他每怕一回就加倍地煮各種稀罕東西,他吃過螞
蟻和螞炸,吃過蠶蛹和牛蜂,他還用蜂蜜熬過娛蛤,他吃的東
西連他自己也數不清了。外人只知道他吃參吃茸,知道他老在
補,可是沒人知道他到底幹了些什麼。他家裡人也沒我知道的
清楚,我為老爺捉過蜻蜓和抽抽兒,我還為他掏過老鼠惠兒呢艾
他把整個家業都壓在大少爺身上了。
大少爺也樂意這個樣子。他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好像世
上沒他幹不成的事。幾百個饑民在大門口堵著,他連眉毛都不
皺一下。他把家裡六個廚子從被窩裡拎出來,連夜煮飯蒸饅頭。
他親自把飯筐抬到門樓臺階上,往人堆裡扔饅頭就像在烏河上
打水漂兒。
他說:把後山上的木材抬到柳鎮去,我管飯!夭亮了動身,
我管你們三頓飯!
事後證明,他確實管了飯。可是饑民返回的時候,讓準備
充分的家J·用鳥槍、上槍、快槍給揍到山底下去了。偷葡x恢
復了往日的安寧。大少爺就是大少爺I他的聰明和果斷比二少
爺強得遠。
二少爺會什麼?
他會吃奶!
他和洋人當夜就住到左角院去了。正院住著老爺太太。右
角院住著大少爺一家。左角院一直沒有住人,可一直有人收拾
著,有水塘、假山、藤蘿架,房子曲曲斜斜,是很美的一個去
處。老爺讓我也搬過去。
他說:你住靠門口那間耳房,
他邊說邊往藥鍋裡揪人參鬚子。
又說:你替我盯著他們點兒。
我不明白老爺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說:光漢是個瘋子。
老爺從藥鍋裡夾出一顆煮爛的麻雀腦袋,咯吱咯吱地嚼著
吃了。我看見藥鍋裡滾著許多羽毛,老爺把整根人參插了進去。
他最後說:那洋蠻子是個賊!
我更糊徐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