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不是沒有懷疑過這件事的真實性,他和顧廷軒相識於少時,兩人還一同在顧老先生的門下學習過,怎麼可能不知道這個男人的秉性?可在龍椅上坐得時間越長,對身邊人的信任就越發淡薄,那段時間他午夜夢回又總記起當初未登基之前,自己被七弟蕭勝背叛的事,而且……長勝軍的名望實在是太響了。
他不止一次聽密探說起民間流言,「只要大周有長勝軍在,就可無虞。」一支軍隊的聲望竟比當朝天子還要高,這讓他如何不懼?
所以在事情發生的時候,縱使心中沒有盡信,可他還是任由事態往最壞的方向發展,蕭弘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蜷起,又過了一會,他才問,「你可曾怨過朕?」
這回——
顧攸寧並沒有立刻回答。
她在這針落可聞的殿中,雙手搭放在膝上,雖垂著頭,可脊背卻十分挺直……不知道過去多久,或許很久,又或許只是一會,她才開口,「民女不敢怨。」
不是不怨,而是不敢。
短短几個字就把這些年的悲憤怨苦都道了出來。
德言微微蹙眉,似想勸誡卻被蕭弘攔住了,穿著明黃服制的男人看著底下跪著的少女,抿唇道:「你先下去吧。」
「是。」
顧攸寧也沒有說旁的,只行了一個大禮就往外退去。
看著少女離去的身影,依稀可以從她身上看到一抹熟悉的感覺,或許是年幼的顧攸寧,又或許是顧廷軒……
只是無論是誰,都回不到從前的模樣了。
蕭弘心裡突然有一陣輕微的刺痛感,他閉上眼睛,手撐著額頭,喉間漾出一聲無聲的嘆息。
……
回到家已是一個時辰後的事了,李嬤嬤和半夏都在等她的訊息,見她回來自是忙迎上前,「姑娘,怎麼樣?」
顧攸寧搖了搖頭,解下身上的披風,看著她們臉上失望的表情,剛想寬慰便瞧見秦管家急急忙忙跑了過來,他一貫是個有禮數的,還是第一次露出這樣焦急的模樣。
「小姐。」
他喘著粗氣,「宮裡來人了!」
顧攸寧微微蹙眉,剛走怎麼又來了?便又聽人說,「是陛下身邊的德言公公,手裡還拿著聖旨。」
聽到這話,顧攸寧臉上的神色終於有了變化,她也沒有耽擱,提步往外走。
先前秦管家已經把人領到了東堂前,進去的時候,德言正坐在椅子上喝著茶,看到顧攸寧近來倒是笑著放下茶盞起來了。
「顧小姐。」
「德言公公。」顧攸寧同人問安。
德言看了一眼四周,問她,「顧小少爺不在?」聽人說了「服完藥還在昏睡」倒也沒有多說,點點頭,道:「陛下聖旨,顧小姐接旨吧。」
顧攸寧領著滿屋子的人跪了下去。
她跪在最前頭,好似又回到那一年,父親剛下葬,母親又仙逝,穿著紫袍的公公拿著聖旨來訴說父兄的罪孽,最後摘了定國公府的牌匾,從此顧家走向衰敗,而她跟小滿也徹底成了無家可歸的罪人。
而今——
她聽著頭頂傳來的那些話,低垂的面上沒有一絲變化,袖下的手指卻一直緊緊攥著。
「永樂郡主,接旨吧。」
聖旨上除卻洗清顧廷軒父兄的冤屈外,還有兩道旨意,一道是定國公府的世襲勳爵依舊還給顧家,還有一道是敕封顧攸寧為永樂郡主,顧承瑞為世子,等來日成年便可世襲定國公的爵位。
這也算是給顧家的補償。
可有什麼用呢?
遲到的公道從來不是什麼公道,這樣的補償也無法讓活著的人帶來什麼慰藉。
可顧攸寧終究不是從前的小孩了,以前的顧攸寧難受會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