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攸寧啞然,半晌看著他點了點頭。
說話間顧筠和陶氏也過來了,顧攸寧斂了心情和兩人說了幾句,與陶姨娘照舊是沒什麼話好說的,倒是看著顧筠紅著眼眶和她告別的時候,她內心也有些觸動,只是掩了下去,要分別的時候,陶氏突然開口,「嘉平,阿筠,你們先過去,我有話和二小姐說。」
兩兄妹一怔。
顧攸寧也有些奇怪,目光落在陶姨娘的身上,最後看著顧嘉平點了點頭。
直到顧嘉平兄妹離開,半夏也下了馬車守在外頭,馬車裡便只剩陶姨娘和顧攸寧兩人,這樣面對面坐著,顧攸寧才發覺今日的陶姨娘與往常好似有著很大的不同。
從前見到她,她都是一身素雅的衣裳,頭髮永遠盤起,用得最多的便是白玉和珍珠,身上永遠都有一股子玫瑰和芝蘭的味道。
而今日——
她一身嫣紅色的長襖,首飾也去了白玉、珍珠,而是換成銀釵,身上也再尋不到那熟悉的味道。
顧攸寧給她倒了一盞茶,隨口問道:「陶姨娘有什麼話要和我說?」
「我不喜歡白玉不喜歡珍珠。」陶氏看著顧攸寧說道:「我也不喜歡芝蘭和玫瑰。」
不明白她和自己說這些做什麼,顧攸寧輕輕蹙了眉,剛想開口便聽到陶姨娘繼續說道:「那些都是你母親喜歡的東西。」
握著茶盞的手一頓,顧攸寧臉上的表情有一瞬凝滯。
須臾,她突然放下茶盞,斂眉沉聲,「陶姨娘,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陶氏卻不似從前那般謹小慎微,反而笑著,「二小姐別生氣,我從前也是這般以為,覺得顧廷撫必定是屬意你的母親才會把我打造成這幅樣子,可如今我才知道,那個瘋子根本就不喜歡任何人,他做這麼多不過是和你父親鬥氣。」
她捧著茶盞淺淺喝了一口,然後頭也不抬地說道:「我是江蘇無錫人,第一次碰到顧廷撫是在太湖邊,那天我穿著一身素白繡著白玉蘭的衣裳陪著我阿翁捕魚……他突然就出現在我的面前,問我叫什麼。」
「我從小跟著阿翁沒見過什麼世面,陡然瞧見他這樣的富貴公子,自是被迷了眼,他那會又慣會哄人開心,我想要什麼便給我什麼,所以即使知道他是要納我做妾,我也同意了。」
「可進到顧府的第二日,我就察覺到不對勁了。」
握著茶蓋的素手輕輕撥著裡頭的茶沫,陶氏就這樣低眉看著那輕輕晃動的茶水,臉上掛著與從前一樣又或是有些不一樣的笑容,絮絮說道:「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母親,我和她都愣了下。」
「那個時候我還沒發覺什麼不對勁,只是覺得我和你母親喜歡的東西很像。」
「卻早就忘了,我身上穿戴的,喜歡的,全都是顧廷撫賜予我的,他把你母親的喜好強加在我的身上,讓我一點點認為這些原本就是我喜歡的……」
「徐氏總笑我是個玩物,是個替身,如今想想……我和她卻都錯了。」
她笑著搖了搖頭,張口還想說什麼,臨了卻是一句,「也罷,錯了便錯了吧,左右也是我貪慕虛榮,咎由自取。」
她放下手中的茶盞,置於几上,突然抬起雙眼,問顧攸寧,「二小姐真以為您的母親是自縊身亡的嗎?」
顧攸寧看著她的眼睛,心下猛地一跳,握著茶盞的手也驟然收緊,「你這是什麼意思?」
「大夫人是個外柔內剛的人,怎麼可能會在您和四少爺最需要她的時候離開你們?為母則剛,縱使她再愛您的父親,也絕不會在那樣的時候拋下你們。」
「二小姐回去的時候不若問問廚房的馬管事,她或許會給您不一樣的答案。」
「還有……」
「您的弟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