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不熱了,關上吧。
沒等章晨反應過來,我已用腳尖把那臺舊的揚子牌電風扇關上了。
我和章晨的中午飯一直吃到下午五點鐘左右。本來我要求章晨和我一起到衛校大門口吃拉麵的,章晨不幹,章晨說不方便。他說完不方便以後,還連問我兩遍,你明白不明白。我什麼不明白?不就是怕被別人看見嗎?
飯是章晨一個人做的,我要幫他的忙,他不讓。他說五一勞動節是勞動人民的節日,就讓勞動人民表現一下吧。這句話說得很有趣,我笑笑,蹲在他的小廚房門口看他做飯。章晨從冰箱裡拿出很多菜,從這一點看這頓飯他早就有準備了,也就是說,今天還將要發生的事情都是章晨有預謀的。
章晨做飯的手藝一般,因此沒有什麼值得欣賞的,我也沒有故意誇他給他鼓勵,我就是覺得他的手藝太平常了。
我到章晨的房裡轉了轉,除了一臺18寸的彩電,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單從這一點看他算個窮人。一張雙人床很新,看上去不像是用過多長時間的,床墊也是新的,但是一看就知道是街邊上的賣的廉價貨。
我站在他的新床前大聲地問,你這床是新的嗎?
章晨正在炒什麼菜,油鍋炸得很響,沒聽清楚我說什麼。
我又大聲地問,你這床是新的嗎?
章晨把頭從廚房門裡伸出來,聽清楚我問什麼,晃著炒菜的小鏟子說,昨天剛買的。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問章晨這個問題,但我肯定這個問題當時對我很重要,不知道章晨會不會想得很多,我不管這些。就像我到這裡來一樣,我本來就沒考慮那麼多。
章晨的房子太小了,我隨便一轉身就發現了很多問題。在他小客廳的後窗上,還留著他結婚時貼的“雙喜”字,我記得那是我親手貼上的,只是經過時間太久色彩淡了許多,成了淡淡的影子。我試著想把那個喜字揭下來,但沒有成功,不知道是我當時貼得太牢,還是那喜字在窗上留下的印跡太深。
章晨一共做了四個菜一個湯。說心裡話,四個菜裡面只有一個萵苣炒肉片我喜歡,其他三個菜,包括紫菜蛋湯,我都不喜歡吃。章晨一臉的獻媚和一臉的汗把我感動了,在他問我喜歡不喜歡的時候,我違心地說,喜歡!
吃飯前,章晨急急忙忙地跑下去買回幾瓶啤酒。他讓我喝,我說我不喝酒,他似乎有點失望。我強調說,我本來就不喝酒。章晨只好自己喝,一大杯一大杯地喝。他喝酒的樣子讓我想到他的弟弟章小為。
我問,章小為現在幹什麼?
章晨說,在深圳,打工。
我問,他常回來嗎?
章晨說,很少回來。聽說在那裡談對像了,年底回來結婚。
章晨說一句話喝一口酒,好像沒酒說不出話來。他說,小為真有意思,談了個四川的女朋友,還是大學生,比他大兩歲,真有意思。
我說,這有什麼有意思的。
章晨說,這還沒意思?
我說,正常。
章晨說,也正常,也正常。
一臉青春痘的章小為和怎樣的一個四川女大學生談對像的,成了我吃萵苣炒肉片的一味佐料。我努力地把那個比章小為大兩歲的女大學生想像成一個人的樣子,但後來卻想像成了陳紅梅。我吃著章晨做的萵苣炒肉片,給大腦提供了豐富的能量,快樂的想像宛如花朵一樣頻頻開放。
我突然問章晨,你給陳紅梅做過飯吃嗎?
章晨停下喝酒,看看我,沒說話,一圈啤酒泡沫附在他嘴唇周圍的胡茬上,顯得他的嘴特別突出。
我又問,你給陳紅梅做過飯吃嗎?
章晨說,做過。
我又問,做過萵苣炒肉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