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迪爾·維爾德走到露臺邊緣,小心翼翼地探著腦袋往下看了一眼,看到依山勢修建的城市在視野中延伸,城市中有炊煙升起,閃爍著淡淡微光的巨型護盾籠罩著所有存在人煙的地方,他知道,自己應該也曾見過這番風景,但他遍尋自己的記憶,也找不到這番風景的一點蹤影。
所以最後他只能搖了搖頭,放棄無意義的回憶,並有些好奇地問道:“但你好像仍然在負責管理這地方的部分地區?”
“這是我作為大執政官的工作內容之一,每個大執政官都負責著一處作為帝國工業和軍事重心的‘直轄行省’,”維多利亞解釋道,“我在北境中心行省發號施令的權力來源於帝國的授權,而非我對這些土地有任何先天的權力——事實上下一任的北方大執政官甚至不一定會姓‘維爾德’,而我的家族繼承人能夠從我這裡繼承的,除卻頭銜之外便唯有您腳下這座城堡等家族財產罷了。”
莫迪爾還從未接觸過這種層面的事情,至少在他的記憶中是如此,此刻聽著維多利亞的解釋,他既好奇又驚訝,並在片刻思索之後很認真地說道:“那你的繼承人對這樣的事情沒有意見麼?”
“我們進行過坦誠而深入的交流,他對此沒有意見,”維多利亞也很認真地說道,“事實上芬迪爾是個非常優秀的年輕人,他有著年輕人特有的敏銳思維和接受能力,也非常能理解新秩序的必要性,並且樂於擁抱陛下的新政——您應該還不知道吧?他在很久前便進入了帝國學院進修,並以很優秀的成績從士官分院中畢業,如今他已經主動請命前往南方的廢土邊境,準備在那裡踏出他作為軍人的第一步。”
這位總是在外人面前冷著臉的女公爵說著,臉上竟帶著微微的笑容:“我相信他會用自己的能力為自己換來在帝國的一席之地,而非從我這裡繼承什麼除了頭銜和城堡之外的東西……這也是他自己選擇的出路。”
說到這裡,她停了下來,幾秒種後才在思索中慢慢繼續說道:“要讓那些從劇變中活下來的殘餘貴族們接受這種變化其實並不容易,哪怕他們已經決定站在‘正確的一邊’,有些事情真輪到頭上的時候對某些人而言也是比死還難受的,但如果像維爾德這樣的家族第一個站了出來,用真正的行動來擁護陛下的決定,那麼事情就會變得簡單許多,至少……我們在旗杆上掛的人可以大幅度減少。”
“……這很好,”莫迪爾想了一會,開口說道,“我是說現在的這種秩序很好——在北港,我接觸過當地的政務廳和辦事程式,我以前也和各地的貴族打過交道,二者的對比顯而易見,某些陳腐的東西確實需要被新事物替換,這沒毛病。”
維多利亞聞言靜靜地看了自己這位先祖一會,隨後才語氣有些怪異地說道:“其實我剛才還擔心您會生氣——當我提到那些‘新秩序’的時候,比如我所放棄的那些土地和權力,比如維爾德家族如今的變化……我以為您會埋怨家族在我手中的‘衰退’。”
莫迪爾怔了一下,臉上浮現出有些複雜的表情,他回頭看了一眼遠方的群山以及群山中城市裡升起的炊煙,沉默良久才作出回應:“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沒有感覺。這座巨大的城堡,這些山和雪,還有你拿給我看的那些‘古董’,你說那裡面有很多東西甚至是我當年用過的器物?可我還是沒什麼印象。我只記起了自己的名字,記起了這個姓氏的來歷,但我與這片土地的聯絡……似乎已經完全被分隔到了‘另一個地方’。抱歉,維多利亞,我這番回答想必只能讓你失望。”
“不,您不要這麼說,”維多利亞立刻說道,“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希望您可以在這裡過得開心一點,如果您實在想不起對這裡的印象,那也完全可以把這裡當做一處舒適的落腳處——這裡的每一扇門仍然是為您敞開的,哪怕您並不記得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