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屬於她一個人的。
“你不後悔?”花佑芬還要問。
“你可曾後悔?”徐愛潘反問。
花佑芬嘆口氣,不說話了。
情婦的愛情,只在當下這一刻。如果後悔,那也是明天的事了。
黃澄澄的細碎沙粒,被末日追趕般爭先恐後地滴漏到透明的底盤;漏空了,顛倒個方向,黃澄的沙粒又以同樣爭先恐後的方式滴漏重來。一整晚,就那樣坐在客廳中把玩著手中的沙漏,什麼事也不做,徐楚只是等待。
時間分分秒秒的過去,牆上的時鐘指標指身了東方,他仍然維持先前的姿勢,望著手中潺潺滴漏的流沙,如在冥想。
“怎麼還不睡?在想什麼?”章容容柔白的手,由他身後摟住他脖子,很親愛地問道。
“沒什麼,只是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他仍然把玩著沙漏,沒有回房的意思。
“睡不著嗎?我陪你。”
章容容從酒櫃一瓶白蘭地,走到他身旁,為他和自己各倒一小杯酒。
酒汁清澈透明,似那金黃明淨的商場。徐楚一飲而盡,皺皺眉。怎麼這酒液酸甜苦澀,像那愛情釀的酒?
“容容……”他手執著酒杯,目光停在那透明、晶燦的琉璃杯身,浮雕出徐愛潘那幀明淨的容顏。“如果,我有了喜歡的人——我是說,如果我愛上了別的女人——”
“誰?”章容容表情一震,一反往常那般的從容。
“你別緊張,我只是說‘如果’。”徐楚放下酒杯,視線跟著移落,掩飾什麼似的。
章容容埋頭倒了一大杯酒,喝了一大口,吞得太急,給嗆住。她咳嗽幾聲,輕輕抹乾嘴角的殘汁。
“‘如果’是嗎……你愛上了別的女人,不再愛我了?!”
“你會怎麼樣?”徐楚介面,小心地試探,有些期待。“你願意和我離婚嗎?”
“離婚?”章容容揚起臉,錯愣住。明麗的臉孔慢慢變得怨懣,語氣冷颼,夾著威脅:“如果你愛上了別的女人,要跟我離婚,離開我,我就去死。”
“容容!”徐楚駭一跳,表情變得極為複雜。
他怎麼也沒料到會是這種回答。他在外頭逢場作戲,從來沒想當真,即使有著女人,也跟感情沒有交涉,更不曾去思考過這個問題。卻沒想到他太太那麼冷靜、姿態高高在上的女人,會有這麼激烈的反應。
“你是愛我的對吧?楚?”章容容明亮盈水的大眼直視著他,殷切地,爭於要一個保證。
徐楚頓一下,回答得有些遲疑。“那是當然的,還用問。”
他浮起笑,將她擁入懷裡,輕輕親吻她的額頭。
章容容從他懷中抬起頭,表情很認真,說:“我不是開玩笑的,楚。如果你要跟我離婚,離開我,我就會去死。”
徐楚屏住呼吸,凝視她片刻,重將她摟住,安撫說:“你別想那麼多,我不會離開你的。”
沙漏滴滴地流,漫天黃沙如同大戈壁,來來往往的過客,無一倖免的全被捲進它無情的風暴裡。而在那個圓三角錐封閉成的沙漏戈壁裡,沒有綠洲。
發生在軌外的愛情,只能如此偷生,尋不出任何的出路。
螢幕上,一身肌膚光滑、柔軟富彈性的女人被紫緞布矇住了眼,坐在鋪著雪白被單的大床上。鏡頭由她散發出麥金光澤的裸背慢慢往上推移,跟著,她呼吸,堅而挺的胸脯微微起伏。窗邊站著一個男人,凝視著女人,苦悶而憂鬱的眼神。
“我可以解開了嗎?”女人問,氣定神閒的,絲毫不因赤裸著身而感到羞赧或不自在。
男人沒有回答,眼神依然苦悶憂鬱。
女人伸手解除下紫緞布,睜開眼——完全、徹底的赤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