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卻是漸漸低下去。
他又睡著了。
共工看著我們微笑,笑得又甜蜜又淒涼。
隔著我們,他是不是看見了誰的影子?
月光清亮亮灑落。
憂愁從來無聲。
共工長長出口氣,說:“我要走了。”
“走去哪裡?”我愕然。
他無聲地笑了:“當然是去到她的身邊,這麼這麼多年了,她一個人一定很孤單。”
他的眉目一片溫柔,不復最初的暴戾之氣,他的腳開始漸漸化為細沙,往上,再往上,身體化去,手化去,微笑的唇和眼化去,蒼蒼白髮化去。
地上終於只餘了一堆細細的沙。
風輕輕地吹,沙漫天飛去。
先前被細沙覆蓋的地陡然出現了十六個字。
“情之所鍾,糾纏入骨,自始至終,不離不棄。”
睜大眼,怔怔落下淚。
悟空輕輕拍拍我的肩。
我背過身去,用力深呼吸。
他終於找到幸福了,應該為他高興才是。
月光,只是月光,如輕愁,淡淡灑落。
(十一)
天亮了。
昨夜地上的字已然消失。
共工與女媧到底有著怎樣的愛恨糾葛,都已不再重要。
時間帶走一切,不會有人記得,不會有人知道。
來過,活過,愛過。
足夠了。
早起的三藏興致勃勃地就著海水擦頭。
夏天,太陽出得早,天氣乾燥。
很快三藏的頭上便佈滿一層白花花亮晶晶的海鹽。
他樂滋滋地對著銅鏡照了半天,心滿意足地嘆口氣:“唉,還是那麼帥。”
我撇撇嘴,忽然看見一個東西在太陽下反射出柔和光輝。
小小的,素白潔淨的石頭,冰冰涼涼的石頭。
那不是悟空給共工的石頭麼?
那顆讓共工瞬間崩潰的石頭。
拾起它,走到悟空前。
“悟空,這顆小石頭到底有何秘密?”
悟空笑笑,“這本是五色石中的血石,也是女媧唯一帶在身邊的一顆石頭。”
“血石?那不應該是紅色嗎?“
“是,它原本的確是紅色。”悟空點點頭。
他不再說話。
人流光了血,臉色就會蒼白,就會死。
石頭呢,石頭是不是也一樣?
石頭也有血嗎?
忽然不想再追究下去,我抬起頭無聲地笑,目光落向遠方。
遠方,浮雲白日,山川莊嚴溫柔。
共工,你現在終於到她身邊了吧。
磨磨蹭蹭整理了下頭髮,突然想起另一個問題。
拉了悟空問道:“悟空,你如何知道這些?你又怎麼找到這顆石頭的?”
悟空不耐煩地白我一眼,“這麼多問題,你煩不煩啊?”
他轉了轉眼珠,又道:“你去親那禿驢一下,我便告訴你。”
正在顧影自憐的三藏一下激動得全身發顫,丟了銅鏡兇猛撲過來,緊緊抱住悟空,哇哇大叫:“悟空,悟空,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徒兒啊。”
八戒和沙僧醒了,呆呆看了半晌,八戒突然用一隻手捂住沙僧的眼睛,另一隻手捂住自己眼睛,“師父,大師兄,我們什麼都沒看見。”
(十二)
現在的大海寧靜,溫和,在朝陽下閃爍寶石般的湛藍。
海風吹,鹹鹹而溼潤的味道。
點點白色在天邊,那是海鷗。
八戒佇足凝望了一會兒,回頭道:〃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