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日之後,該下葬的日子了。早在幾天前,謝玉嬌就請了道士進府中做水陸道場,白日裡一整天的吹吹打打,直到晚上才好一些。
好在謝玉嬌白天都在外院的書房看書,離西跨院也遠,那些聲音隔著幾堵牆傳過來,也不覺得那麼吵鬧,只是越發讓謝玉嬌感嘆這世事無常,也不知道這些超度,能不能讓謝老爺早登極樂。
謝玉嬌看賬本看的恍恍惚惚的,眼看著一個哈欠要打出來了,只聽喜鵲一挽簾子,笑著道:“姑娘快去太太那邊,舅老爺回來了,還帶了一個黃頭髮綠眼睛的洋人,大傢伙都去看熱鬧去了。”
謝玉嬌一個機靈困勁也沒有了,只起身問道:“舅老爺現在在哪兒?”
“舅老爺先去西跨院給老爺上香去了,太太說那邊太吵了,讓你直接到她那兒等著舅老爺就好了,百靈姐姐已經帶著那洋人去太太的院子裡了。”
謝玉嬌聞言,只一邊走一邊道:“先去西跨院去。”
喜鵲跟在謝玉嬌的後面,快步上前挽了簾子,見謝玉嬌風一樣的往前走,只在後面道:“姑娘,你走慢點,剛下過雨,路滑。”
謝玉嬌到西跨院的時候,正好遇上了道士們休息的時候,院子裡卻也安靜,就看見一個穿著石青色長袍的男子跪在謝老爺的靈位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
按例說徐禹行和謝老爺是同輩,本不用行如此大禮的,可見兩人之間的感情自是不一般的。
徐氏正端坐在一側的靠背椅上,待謝玉嬌進來,徐禹行剛剛才站起來,徐氏忙起身道:“嬌嬌來了。”
謝玉嬌就瞧見徐禹行轉過頭來,這一眼可不得了,這徐禹行居然和謝玉嬌前世的舅舅也長的一模一樣,謝玉嬌還沒反應過來,這一聲“舅舅”早已經脫口而出。
徐禹行眸中還喊著淚,瞧見謝玉嬌眼眶經不住又紅了一些,只開口道:“嬌嬌都長這麼大了。”
謝玉嬌鼻子一酸,忽然覺得堅持了這麼長時間,忽然就來了一個能出主意的,一下子沒憋住,只忍不住哭了起來。
徐氏見了,只含淚上前,拿帕子替謝玉嬌擦了擦眼淚,笑道:“這孩子,是怎麼了?瞧見舅舅,反倒撒起嬌來了?”
謝玉嬌撇撇嘴,自己拿帕子壓了壓眼角,臉上也微微收斂了情緒,只小聲道:“哪有,我就是好久沒瞧見舅舅高興的。”
徐氏見徐禹行祭奠完了謝老爺,便開口道:“既然這樣,那我們先去正房那邊說話吧,這兒也不方便。”
徐禹行約莫三十出頭的光景,一身石青色長袍,臉上還帶著些許鬍渣,看著倒是一臉風塵僕僕的樣子,只怕是還沒回自己家,就直奔謝府而來的。只是如今徐家沒什麼人,他會不會去,也確實沒什麼要緊。謝玉嬌便開口道:“母親,舅舅才回來,腳還沒歇下呢,你好歹讓他回房休息片刻,換一身衣裳。”
徐氏聞言一愣,隨即摸著額頭道:“是我糊塗了,居然忘了這事情。”徐氏說完,轉身看向自己的弟弟,一臉關切道:“你的房間還在外院老地方,東西都齊全,你先過去收拾一下,再去我那邊吧。”
徐禹行應了一聲,先行離去,身後只跟著一個小廝,謝玉嬌也是頭一次見,應該是跟在他身邊日夜照應的長隨。謝玉嬌想了想,只開口問徐氏道:“娘,舅舅身邊沒丫鬟嗎?要不要我撥個丫鬟過去給他使喚?”
徐氏只搖了搖頭道:“不用了,你還不知道你舅舅嗎,執拗得很,你舅媽去後,他不肯續絃也就算了,身邊連個丫鬟也不要,你父親在的時候,給他做了好幾次媒,他都沒應。”
謝玉嬌想了想,心道徐禹行這麼做,其實也無非就是為了避嫌,他一個鰥夫身邊使喚個小丫鬟,確實有些不像話,可要是給他配個能當他媽的老婆子,興許他也就不說什麼了。不是謝玉嬌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