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密林中傳來駿馬淅瀝瀝的起步聲,眼見守備軍即刻便要起行,楊宗志方才的心思都在候武等人的對話上,忽視了身下躲藏著的李十二孃,此刻稍稍聯想,暗道:“莫非……她心知危險,臨陣跑了不成?”
轉念又即否定,李十二孃前來參軍,可沒有半點勉強敷衍,而是一門心思的想學習陣法演練,沙場變通,平日裡,她總是靜悄悄的陪在楊宗志身後,偶爾會出言詢問一些軍陣軍法的妙用,什麼虎翼陣那,蛇蟠陣那,合自如那……只要楊宗志知道的,也都據實相告。
蓋因李十二孃的家世深深的打動了他,他十歲之後,一直跟著養父楊居正從戎軍旅,因此只要是軍中人,或者軍中人的後代,對他來說,都算親切的緊,哪怕這是個戰場花木蘭,美貌如花的小姑娘,他也沒有半點輕視之心,反而被她巾幗不讓鬚眉的豪氣所感動。
這眼下是一座荒無人煙的密林,那李十二孃又能跑去哪裡呢,深冬季節,很多休眠的野獸難以捕食,乍一看到活物,盡都是欣喜若狂的,這小姑娘悄無聲息的離開身邊,萬一真要是碰上個猛獸白熊什麼的,孤身一人,可能否支撐得住。
楊宗志心頭擔心起來,密林中傳來滴答滴答的馬蹄響,蹄聲密集,恍如盛夏的雨點,敲在他的心頭,再晚一會,等這些人真的穿過了陰山,再要去阻止,可就來不及了,他的心頭左右衡量,一邊是五千軍士的性命攸關,一邊是對自己推心置腹的可人兒,拋舍掉哪一邊,自己的良心都會過意不去。
正自沉吟間,左手邊的樹叢中倏地鑽出來一個修長的身影子,連跑帶爬的來到他身邊停下,身子剛剛站起來,便興奮的揚起小手兒,手中是一個皮囊左右晃動。
楊宗志看的嗔目結舌,面前的妙人兒,臉蛋上黑一道,白一道,如同抹了胭脂煤灰,秀髮本來用紅布包裹住了,頭巾已經不知遺落在了哪裡,秀髮紮成了高高的馬尾,柔順的披散下來,更為精彩的是那張依稀能分辨出面容的臉蛋上,俏麗的雙眸綻放光彩,小嘴堅毅的抿住,鼻息高翹,一鼓一鼓的,嬌喘吁吁,整個小臉即便是抹了灰泥,也依然鮮活的緊。
楊宗志一時不知自己該不該笑,看到此時此刻的李十二孃,哪裡還是那個堅定執拗的軍門之後,恍惚覺得更是一個頑皮的小女兒家,偷偷跑去捉蝴蝶,捕螞蚱,興高采烈的舉著戰利品回來,邀功請賞。
待得看清楚她小手中死死捏住的皮囊,隱約想起正是自己丟出去的那一個,楊宗志才輕輕嘆一口氣,微笑道:“對不住,我不知這是你疼惜珍貴的東西,當時事情緊急,我身無長物,只得借了你這皮囊,李姑娘,咱們走吧。”
李十二孃乖巧的誒了一聲,到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太過高興了,差點在楊宗志面前露了餡,他一點也沒說錯,這的確是自己最最珍貴的東西,這皮囊中的泥人兒呀,陪了自己這麼久,自己真的等得又累又疼的了。
她還清楚的記得,最初來到洛都時分,天真浪漫的她,庇護在婷姑姑旗下演練劍舞,那時候只要和軍門有一點干係的,她都會不顧羞怯的與人家搭上訊息,邀人前來相會,也正是因此,上了數不清的當,陪了數不盡的淚珠兒。
那些所謂的軍中人,一來到她的閨房,要麼是嘻嘻哈哈的問東問西,打量她的姿色,要麼便是徑直開口,要和她同赴雲霄,結下巫山,露水情緣。李十二孃暗暗失望不已,冷著小臉將這些人一個一個送了客,卻也覺得隨著時間推移,她心中的那份純真慢慢褪色,逐漸被世故和老練所取代。
直到洛都三絕之夜遇見了楊宗志,這個少年得志的凱旋將軍,坊間將他傳說的太過完美,實在是無可挑剔一般,李十二孃不覺又起了不盡的憧憬,當面開口相邀,卻又被楊宗志隨口敷衍掉了。
自那以後,李十二孃暗暗留心楊宗志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