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斌已經準備張口叫醒那半睡的賬房,那垂暮的夕陽閃過一絲金紅,金紅之中,灰塵飛揚,他彷彿又見到那背對著自己的老人尾指的扳指。暗綠色,像熒熒的闇火。
不能言說的陰謀。
賬目上,最後一行,一朵小花,宛若記憶中一般模樣。
那人留下的唯一一處破綻,此刻,那花朵的模樣更加舒展,那是一個字的連筆。
業。
靠山
“你為什麼撒謊?”
拖著疲憊的身子走在回去的路上,拐角處,披著斗篷的女人坐在馬車裡,似乎在等著下人在深巷子裡去買小物件。
姚斌走過車窗時,聽到了熟悉的一聲,整個人愣住,馬車裡面,那個女人,此刻臉色是否一如六年前那樣蒼白?
“我以為我可以信你。”餘韶可的聲音如訴如泣,“我在姚家度日如年,只靠著對少偉的思念活下來。而你,隨我從餘家到姚家,本該是我的靠山,卻在那種時候背棄我而去。你可知道,那事過後,我過的一日不如一日。若不是慕年先走一步,我熬不到今時今日再見到你。”
“小姐,是姚斌對不起你。”
“你要記住,你本是姓餘的。”餘韶可一聲劃過這金紅色街道,釘在姚斌心頭。
“是的,餘家養我多年,是我的再生父母,可姚老爺沒有隻把我當個陪嫁賬房,而是一個男人——姚老爺讓我知道,我也許也配得上……”
姚斌吞下了最後那一個不該出口的字,餘韶可在馬車上端坐著心如鼓雷。
“那種場合,有官爺,有林少爺,有全為安城的耳目,我不能說實話,只能按著他們胡猜的那樣,說去見了一個女人。”
“所以,其實你不是去見了一個女人。”
餘韶可從來也不關心姚斌究竟在做些什麼,那些男人的陰謀爭鬥秘密她都沒有興趣。
白白受冤六年,她不過只是需要一個答案。
你不是去見一個女人,對麼?
姚斌點點頭,餘韶可雖看不見,手掌觸控在馬車的硬布上,卻能彷彿感覺他在她手心裡頷首。
微微一笑,姚斌雖看不見,只感覺突然有一絲暖意。
她為他含冤六年,只因為他這一個答案,竟可以再不多問什麼嗎?這個痴傻的女人,純粹的女人。
“姚斌,我有事求你。”
“你說。”
“你知道我心裡的人,只有少偉。可是,他如今待我卻不同往昔。娘說過,男人總是會變心的,三妻四妾,鶯鶯燕燕,很難求對我一人獨寵,於是我不求他只愛我一人。可是,我也不容他只愛別人。”
餘韶可哀怨一聲,明明句句控訴,卻拆皮去骨,軟軟綿綿。
“過去你是我在姚家的靠山,我信你,你卻負了我。如今你來了林家,我雖然不知道你為何會來,料想不該是為我,但是能否再一次做我的靠山?”
餘韶可沒有兜圈子,在姚斌面前她可以毫無掩飾的表露心跡,哪怕這男人曾在危機時刻背棄了她,她卻仍然相信姚斌是個可信之人。
林家大院水深火熱,相公已有三月未曾步足她房間一步,這個時候,她還能靠誰?
老太太麼?老太太只在乎她的肚子,而她卻連相公的身也近不得。
若伊麼?若伊不過只是個無權無勢的丫頭,說到底,還是姚家的人。
她還能有誰呢?
難道這個時候,你,姚斌,回到我身邊,這一切只是巧合?
“我只是來查清一件事,查清之後,我就會離開。”
“你在林家多久,我就依靠你多久,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我只想你給個肩膀。”餘韶可咬住嘴唇,“姚斌,你我身份若此,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