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她帶著孩子要出去時,沈拙喊住她,他說:“三娘,你陪我待一會子罷。”
顧三娘回頭看了他一眼,她把兩個孩子送出去,便回到沈拙的身旁,那沈拙看著他孃的牌位,說道:“我剛生下來時,我娘就給我取了‘拙兒’這個乳名,她走的時候我還不大記事,如今回想起來,她的模樣兒我都有些記不清了。”
顧三娘看著沈氏的牌位,她想了一下,說道:“我雖沒見過她老人家,不過只看你,就能猜想婆婆必定是個貞靜聰明的婦人。”
沈拙目光柔軟,他看著顧三娘,微笑著說道:“那你可猜錯了,我娘時常跟人說,不指望我聰慧過人,只要一輩子平安順遂,哪怕做個糊塗人也罷,可我小時候要是背不出來文章,捱打的板子,她是一下都不會少的。”
顧三娘忍不住笑了起來,大抵口是心非是天下婦人的通病,嘴裡喊著‘拙兒’,心裡還是盼著他能成龍成鳳。
想起往事,沈拙的眼神變得溫柔起來,他說:“那時我和妹妹妙言每日下了學,就會到孃的屋子裡來做功課,她老人家別看是個閨閣婦人,四書五經,詩詞歌賦,比男人們讀得還要通透,要想投機取巧,第一個逃不過她的眼睛,妙言貪玩調皮,三不五時就會被娘責罰,往往到了這個時候,她就要來跟我求救,我母親偶爾知道了,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想起妹妹妙言,沈拙的眼底瞬間變得晦暗深沉,顧三娘心頭一緊,她伸出手緊緊握住沈拙的手掌,想要給他一些慰籍。
沈拙雙眼閉了一下,等到再睜開時,又恢復一片清明,他看著牌位說道:“這次走了,下一回再來拜祭,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顧三娘扭頭盯著沈拙微頷的下巴,她猶豫片刻,說道:“阿拙,我知道你不想和蔣家再有任何牽連,可是蔣丞相為了救你,聽說得罪了許多人,無論如何,等他渡過難關再走罷,咱們不能做那起忘恩負義的小人。”
顧三娘心思單純,她想著一碼事歸一碼事,當日他們一家受了東方檢七百兩銀子的接救,尚且還在東方家出事時挺身而出,今日蔣中明還在皇宮生死不明,他們就這麼一走了之,實在有違做人的道義。
沈拙看著顧三娘,他認真說道:“你不必替他放愁,他在官場爬摸打滾多年,又豈會輕易倒下。”
顧三娘張了張嘴,她正要說話,外面傳來一陣吵嚷聲,緊接著祠堂的門被用力推開,闖進來的是怒氣衝衝的蔣錦言,他眼裡冒著火光,指著沈拙怒道:“你不是已經自請出宗麼,又到我蔣家的祠堂來做甚麼,還不快滾出去!”
顧三娘微微有些詫異,她進府十幾日,雖說跟蔣錦言見的次數不多,但是他一直謙和有禮,從不曾見他對誰大聲說過話。
蔣錦言又衝著看守祠堂的老僕人責怪道:“六伯難道不知這人早就改名換姓了?你放一個外人進祠堂,驚動了列祖列宗,誰能擔待得起?”
那老僕人唬得連忙跪在地上,後面跟著一起來的孫氏看到相公發怒,低著頭不敢做聲。
沈拙看著氣急敗壞的蔣錦言,不急不徐的說道:“錦三爺不要動怒,我拜完了母親,這便就走。”
“你……”蔣錦言不善跟人爭吵,他看到沈拙這般氣定神閒,又想起父親為了救他性命,至今還跪在皇帝的宮門外面,越發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
你道蔣錦言為何這般怒惱?原來,今日他去大理寺接沈拙回家,他本想著都是至親骨肉,沈拙家來了,正好他們一家人能同舟共濟,誰曾想沈拙剛到,便說要帶著家人孩子離開,蔣錦言只當他念生怕死,自是心寒齒冷。誰知剛剛聽說他到祠堂來拜祭母親,蔣錦言年少氣勝,於是就追過來羞辱沈拙。
這樣的場面,不光顧三娘不便插話,就連孫氏和後來的吉昌公主也默不作